沈微渔身形一晃,双眼泛起泪海,咬紧唇瓣。明知朝梣说的是对的,但是沈微渔不忍心,终归还是几个月的孩子,而且万一被放在寺庙出了事如何是好。
朝梣知道她的犹豫,歉意地道:“阿渔,这孩子跟在我们身边会受苦。”说罢将哭得号啕大哭的乐儿夺走,快步走向寺庙。
他来到寺庙,发觉四面破破旧旧,观音菩萨佛像倒塌在地上,满身污泥,而怀中的孩儿似乎知道自己即将要被抛弃,不再号啕大哭,反而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凝望着他。
稚童的双目,清澈地映衬他此时此刻的险恶。
朝梣身子一顿,竟有几分茫然无措。
倏然,沈微渔从后方跑来,扯着他的衣袖哀求道:“我知道乐儿是累赘,但是我们可以先养着他,明日给他送到一户好人家。”
沈微渔以为朝梣不会应允,然而朝梣沉闷地道:“好。”
朝岑侧身神,露出苍白孱弱的面容,还有那一双黑雾雾的眼眸。
沈微渔微微一愣,想起两人还在逃跑,顾不上多问,乐儿现在也不哭闹,继续赶路甩开他们。
他们绕来绕去,误打误撞来到衢街。彼时朝中不禁夜宵,清河城到了傍晚也不禁,人来人往,歌舞升平,亦有百姓沽酒卖饼,斗鸡蹴鞠,更有甚卖弄杂技。
沈微渔与朝梣避开百姓,来到一处花楼小门。
花楼的管事以为他们来寻乐子,然而怀里还抱着尚在襁褓的孩儿。
管事觉得稀奇,可当朝梣拿出银子,还在犹犹豫豫的管事,喜笑颜开,也不问他们来逛花楼还来抱着孩子来。
沈微渔向管事要了一间厢房,旋即看向昏睡的乐儿,低声问了句能不能找个乳母来。
管事看两人都是男子,又没女子傍身,还要带一孩子,心里嘀咕两人奇怪,但看在朝梣出手阔绰的面子上,谄媚笑道:“自是有。”
旋即管事将她们带到三楼深处的一间厢房,命人备好美味佳肴,这才退下。
不过在离去时,朝梣挡在管事的面前,悄悄塞了一锭银子道:“我与友人途经此处,若是有人打听我们,还望有些话不必多说。”
朝梣温温柔柔,身子单薄活脱脱像个病秧子,可他一笑,让管事觉得渗入。
不过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管事自是满口应下。
待到朝梣回到厢房后,沈微渔已经抱着乐儿坐在紫榻。
厢房罗帐摇曳,青莲熏香冒出袅袅青烟,沈微渔给他们两人倒了一杯清茶道:“我们躲在花楼,想必没有人能猜到,但是明日需要找到一户好人家收养乐儿。”
不然跟着他们受苦受累。
而且还有那样的爹。
现在想想萧徽早就想将孩子托给他们,沈微渔叹气,记起萧徽给她的玉佩,正想拿出来,朝梣已经伸出手将乐儿抱在怀里,避免她累倒。
“明日我便去找。”朝梣淡然道。
两人曾在几年前误闯花楼,再次躲进花楼驾轻就熟。沈微渔也没有羞涩之意。
之后管事找的乳娘过来。
朝梣避嫌来到厢房外阑干处,入眼皆是灯烛晃晃,珠帘高挂,浓妆妓子倒酒露醉态,酒客玉食锦衣,畅怀大笑,丝竹管弦不知从何而奏起。
醉生梦死,人间富贵乡。
朝梣将一切尽收眼底,眼底薄凉,忽然眼前闯入几人-
十三等人被突如其来的毒蛇绊住脚步,待到用火把烧死毒蛇后,已然不见沈微渔等人踪迹。
“追。”十三坚信他们还没走远,而且沈姑娘怀里抱着孩子,想必走不多远。
他们一番查找来到人声鼎沸的衢街。十三咬牙道:“无论如何都要仔仔细细搜查沈姑娘的下落。”
因此几人到处翻找,直到途经花楼。
十三暗想,沈姑娘乃闺阁女子,应当不会带着孩子去花楼吧?
但十三为求谨慎,还是亲自去花楼,在楼下还未找到管事,浓妆艳抹的妓子便缠上来。
突然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十三警惕地瞥去,入眼便是空荡荡的阑干,还有青纱垂帘的摇曳。
厢房内,沈微渔哄着乐儿睡下,耳畔传来开门声,不用想便知道来人的谁。
“他们追来了。萧庭訚的人。”朝梣见到十三熟悉的穿着还有周身的气息,心知肚明来人是谁。
沈微渔听闻,双手藏在衣袖,垂眸道:“他们追到花楼,我们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