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添一到了医院门口,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角度,两个人就揣着袖子蹲在那里干聊。
中途翻弄装备的伙计偶尔路过我们,用一种“顾问又疯了”的眼神频频偷瞄我,似乎随时要喊上几个大汉一拥而上将我制服再打上一针。
因为有预感我们聊天的时间不会太短,我抬手抓了一个伙计,委托他在百忙之中为我带回来两袋五香黄豆。
黄豆倒是真不错,甘草粉和卤汁翻炒出来的口感绵软又有嚼头,我很快倒了一把全塞进嘴里,又假惺惺地捏了一颗给东崽闻闻。
小肥猫十分好骗,立刻幸福地开始嚼空气,只是时不时困惑怎么好像没嚼到东西。但面对我真挚溺爱的目光,东崽显然没有丝毫怀疑到我的身上,反而捏着嗓子对我就是一通夹子音以示赞美。
我故技重施,就又拿了一颗好心地递给我尊敬的亲哥。
可惜人不如猫,那厮只是无言以对地没好气看我,显得十分不礼貌。家庭成员之间的温馨信赖俨然是荡然无存。
这个没什么人情味的互动里,最忙的伙计硬生生从我身边路过了起码六趟,脚底板都装了轱辘一样。
不过看我没有作妖只是颇为凄凉地吃豆子,其他人也就稍微安心了些,满头大汗准备接下来的行程。
不得不说,每当到了这种大家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我就又诡异地空闲了起来。
这里要先交代一下各位伙计们都在忙什么:
为了搞清楚十二年前被混淆的过往,也是为了搞明白台仔心心念念的“墙”到底为何物,我提议至少需要三只队伍配合行动。
三只队伍,一队去查访小镇原先的废弃医院,翻阅院方的旧档案(之前找到的护工们的资料是来源于院方和人才市场共同保存的电子档案,比较简陋,缺乏一些有效信息);
一队先遣赶赴石林,给我们打个前站;
最后一队,就比较麻烦,需要去翻阅一下原先张家人出勤的记录,尤其是要筛查那些在以往怪谈中已经牺牲的伙计。
这是为了再次确认先知的猎食行为是否只是偶发的孤例,并且统计先知最为活跃的时间段,归纳个中规律。这么些年堆积的档案繁多,一头扎进去恐怕一时半会儿见不到成果。
如果情况允许,石林和废弃医院我是都打算跟队一起同去。
至于旅游公司相关的记录,倒是就在高六那里,已经随着我点单的五香炒黄豆一起放在我脚边地上。
原本我对人员借调的事还有两份保守顾虑,只是打算问问我那万能的管家侠闫默,还能不能从家底里再挤出两个打工仔来帮衬。
结果高六平静看看我,问道:“顾问,你说什么?”
我只好重复一遍,心说莫非太过动干戈,这主意冒昧了。就有点臊皮:“老闫能借我的人手有几个?”
高六点点头,淡然回答:“那顾问你应该问,咱们张家目前还有多少能喘气的人。”说罢不带一丝烟火气就飒然离去,留我在身后目瞪口呆。
她没开玩笑,不过片刻,闫默路过就顺口问我,这趟安排去石林的人手有没有什么特殊嘱咐。
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了想就道:“暂时不要接触地面,远距离观察就行了。”
闫默略微一点头,记了两笔:“张甲,顾问批了!你念叨了八辈子的直升飞机!”
远处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惨叫一声,继而狂喜,我那忠实稳重的小队长狂笑着从我背后奔驰而过,一幅失心疯模样。接着是一群伙计懊恼嫉恨地发出大叫,目光发绿全部盯过来。
我还在为老闫轻描淡写的语气震撼,一看这架势,生怕他们当中有谁会兴奋冲上来嘬我一口,赶忙往后缩到了角落里。
还是掮客师母过来巍然一站,镇住这群二百五,局面才没有变得不可收拾。
我也总算反应过来,往日我是被卷入波及,张家不愿让我过多涉及怪谈,所以许多事情也不会在我面前展露。但如今,事已至此,再要见外就没必要了。我现在要出去说我不是张家人,恐怕连我亲爹亲妈都不信。
既然人手应有尽有,我也就放开出馊主意,三队人马很快点齐。但后勤工作就要繁忙一些,据说要有个三五天打底调配。
后勤这方面我就一窍不通了,突然发现这三五天的时间自己无事可做,似乎只能搂着猫混吃混喝。
既然老天都让我休息,我就厚颜无耻地决心好好摸鱼。
不过,在此之前,当然还是得让杀千刀的张添一给我把事情交代清楚。
在他似乎很深沉说完年子青是逃离的幸存者后,这货居然就一幅话已经讲明白了的样子,理所当然就要开溜。
我也算是习惯了他这撒手就没、到处流窜的德行,诧异道,你丫又要蹿哪里去,要祸害谁,还回来蹭张家的白米饭吗?午饭不先吃了再走?
张添一想了想,似乎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就又坐下来,说那就再留半天。反正我这冒牌货已经混成了张家的封建毒瘤小祖宗,再多带他一个打包盒饭的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