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开始曹鼎就设了个栽赃的局,去衙门报了失,买通了顺天府的铺快衙役。
然后,故意装作不想把家丑外扬的样子,约了曹父在以私密闻名的山东菜馆棉花胡同分店里设宴款待,让曹父放松警惕。
最后,故意把自己的貂皮大袄挨着曹父的半旧棉袄挂在衣帽架上,来了个“请君入瓮”。
果然,烂赌鬼一辈子都不会变的,见便宜就要,拿着曹鼎的皮袄就穿上了。
正好,被外头“守株待兔”的捕快逮了个正着。
在京城做生意,尤其是做大生意,常年在各个衙门都有打点的,曹鼎夫妻来京城其实不为过年,就是送礼走关系的,解决一个烂赌鬼易如反掌。
终于把这个恶心人的家伙送的远远的了!
希望今年春天冷一点,在押解的途中把这个老不死的冻死算了!
看着远去的囚车,曹鼎松了一口气,他中午被这个老不死的恶心的什么都没吃,正好方便他奔赴下一个饭局。
一个时辰后,曹鼎从江南菜馆里出来了,家里的马车来接他。
上了马车,曹鼎一愣,“老婆?”
曹婶子扔给他一身新衣服,“一身酒气,把衣服换一换,今天初九,刘公公终于有空见咱们了。”
“真的!”曹鼎大喜,“咱们连续送了三年的厚礼,今年终于见着真人了!”
曹鼎就在马车里换衣服,“以往我给刘公公送礼拜年,都是幕僚接待,今年刘公公终于肯见我了。”
曹婶子说道:“这三年来,咱们差不多送了一万,都是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门路。你在刘公公面前乖一点,倘若能够拿到刘公公的手书,咱们塌房从海上来的货物,就只需抽二成的税。”
各位看官,你们是否还记得上卷书说过,朝廷从没有明言开海禁,但事实上已经允许私人搞出海贸易?
一开始,朝廷是抽二成的税,但因这是一个违反祖宗海禁政策的举措,所以并没有明文规定开海禁,也没有明文规定是抽二成的税,三年后再通关抽税的时候,已经是老油条的通关官员们可以把控的“范围”就大了。
有关系,抽二。没有关系,或者关系不够硬的,抽二点一,二点二……甚至抽三的倒霉蛋都有!
因为没有明文规定嘛!抽多少税,还不是人家当官的说了算。海商们有冤都无处诉!
虽然,抽三成的税,海商也能赚很多钱——可谁会嫌弃赚钱多啊!明明可以省下一成的税,为什么要交冤枉钱呢?
宝源店为了招揽生意,就和海商们合作,只要货物在放在宝源店仓库里交易,那么宝源店就可以出面帮助海商们抽二成的税,顺利通关。
想要少抽税,就要找关系,如今,立皇帝刘瑾的关系是最硬的。曹鼎换好了衣服,做好万全的准备,还拿出一面小镜子照照,抬了抬头,看有没有鼻毛旁逸斜出,有碍观瞻。
看着丈夫有些紧张,曹婶子安慰道:“你不要慌,虽然刘公公有立皇帝的威名,但是咱们是张家人,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再说了,咱们送的是真金白银,刘公公这个人虽然贪了些,但收了钱,他是真的会办事,我听说——”
曹婶子朝着丈夫勾了勾手指,曹鼎赶紧把脑袋凑过去。
虽然在自家马车上说话,曹婶子还是很小心,低声说道:“我是听鹅姐说的,鹅姐说咱们张家大姑太太的女儿,东宁伯夫人。东宁伯夫人就是送了刘公公银子,给东宁伯弄了个两广总兵的官,你说厉不厉害!”
张家的大姑太太,就是张家已故国公爷的亲妹妹,也就是张家老祖宗的小姑子。
当年大姑太太张氏嫁给举人沈禄,后来张家出了独宠后宫的张皇后,张皇后又成了太后,沈禄这个张家的姑爷也跟着鸡犬升天,如今是通政司的通政使,虽然不是进士出身,只是个举人,但因背靠张家,自己本身又极会钻营,已经是正三品的实权文官了!
大姑太太张氏早逝,和沈通政使只生了个女儿沈氏,沈通政使一直没有续娶,对独女沈氏爱若珍宝,还给女儿寻了门极好的婚事,将沈氏嫁给了年轻的东宁伯焦淇——不愧为是张家的亲戚,在联姻上都是往高处攀爬,靠裙带关系维护家族利益。
这个东宁伯焦淇属于勋贵,在京城勋贵圈子里有个外号,而且是名字的谐音——“娇妻”,啥都不会,靠着祖宗的恩荫,空有个世袭罔替伯爵的爵位,只会靠老婆的钱和老丈人的权过日子。
其实这个外号很讽刺,因为东宁伯夫人这个真正的娇妻其实才是东宁伯府的主心骨,有钱有手段,有人讽刺嘲笑娇妻无用,甚至嘲讽没用的男人,也用“娇妻”这个词——就是不肯用“娇男”啊。总之,封建社会,男尊女卑,就是想嘲讽一个男人,也要把一个本来并无褒贬、用来形容女人婚姻状态的词泼了脏水,弄成污名后来骂男人。
东宁伯夫人和父亲沈禄都是善于搞关系的,沈禄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家产和人脉关系恨不得都给女儿,女子不能当官,女婿可以啊,一个女婿半个儿嘛。
于是,父女两个一合计,给了刘公公许多银子,给只有爵位,没有实权的东宁伯焦淇搞到了两广总兵的大官做!
女人自有女人搞消息的门路,曹鼎听了老婆的这番话,喜出望外,“太好了,刘公公收钱办事,东宁伯这个废物都能当两广总兵,我弄个抽税二成的手书应该不成问题,解决了咱们塌房海商们通关的难题。”
曹鼎靠近老婆说话,嘴里的气味就飘出来了,他刚从饭局出来,自然喝了酒,吃了肉,这两样东西在胃里发酵,嘴里气味臭。
曹婶子捂住鼻子,退回去,靠在马车板壁上,从荷包里取出一颗丁香,说道:
“含着,去去口臭。十五年前,我和鹅姐,如意娘她们一起去选花姨娘那里选奶娘的时候,就是因贪嘴吃了糖蒜,口气臭,第一关就被来寿家的给刷下去了。”
“前车之鉴,你马上要和刘公公说话,可不能重蹈覆辙。”
曹鼎赶紧将丁香压在舌底,说道:“你真是我的贤内助。等办完这事,我给你买十个镯子。”
镯子是曹婶子最爱的首饰。
曹婶子笑骂道:“你给我滚!等你想起来给我买镯子,我手腕上早就空空如也了。这大过年的,光是打赏和送礼,我至少从手腕上撸二十个镯子下来。昨儿个我买了一匣子镯子,金的银的玉的宝石的,什么都有,戴腻了我就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