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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明皇不作苞桑计(第23页)

不说今日苏辙未获召见已是明显的信号,这六人亦不会象苏辙自己一样当局者迷,做为旁观者,他们早就猜到,如果皇帝打算调整宰臣,苏辙的地位便是最危险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小皇帝对石越并不信任,石越功劳越大、声望越高,和石越走得太近的苏辙便越是危险,皇帝轻易不能动摇石越的位置,为了平衡各派力量,就有必要从其他地方着手削弱石越的力量,苏辙就是最理想的目标。

如果没有庞天寿从河北带来的安平事件的调查结果,也许苏辙的事还有转机,皇帝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下手,应该会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比如让苏辙出任高太后的山陵五使之一,甚至如果石越转变态度支持北伐,或者苏辙觉察到危机设法获得小皇帝信任,那么结果亦有可能改变。但庞天寿带回的调查结果,以及石越对北伐的态度,无疑都加剧了皇帝对石越的不信任,虽然皇帝不得不拜石越为左丞相,但也让他更加急于赶走苏辙,他甚至已无耐心再等到高太后归葬山陵了!

能够削弱石越一派的力量,也是吕大防与许将期待已久的。二人都是格外仔细的听着皇帝所说的“罪名”,待到皇帝说完,吕大防马上便说道:“陛下,苏辙久居户部,一直尽忠职守,其侍奉高宗、故太皇太后、陛下,皆谨慎守份,从无大错。虽然略有小过,还望陛下从轻处分。”

他这是名义上求情,实际上定性,其余几人岂能听不出来?范纯仁心中对他的不满更甚,他今日议事屡受挫折,换成他人,此时便不会再说话,但范纯仁是外圆内方的性格,虽不免气馁,却仍是说道:“所谓蜀党一事,甚是无稽,惟受钱庄总社捐赠一事,确有不妥,然亦非私用,陛下明察秋毫,既已知原委,臣以为不当以此小事遂罢执政。”

韩忠彦也说道:“苏辙掌户部八年,为国家理财,井井有条,人才难得,还望陛下体恤。”

赵煦忙道:“乃是苏辙自请出外,非朕欲加罪。”

吕大防没想到范纯仁竟然还会替苏辙说话,心中更是不喜,冷言道:“所谓君子爱人以德,苏氏兄弟自负才高,行事向来不拘小节,不检之处臣亦多有耳闻,如苏辙既为天下理财,岂宜私见商贾?所谓蜀党一事,亦非无可诟病。凡士大夫显达之后,回馈乡里,建立义仓,扶危救困,办学倡教,本为美事。然凡事过犹不及,苏辙既为执政,当待天下之士为一体,岂能因同乡便加照顾?若朝廷公卿皆学其行,则乡党遍立于朝堂,这朝堂之上,还能有公论?苏辙初时或为人所惑,不觉其非,如今既为御史所察,苏辙亦算是正士,岂能无愧?其既求去,当全其美。”

许将也不客气的说道:“便是蜀党今日非党,亦难免日后不成党。士大夫若秉于公义,因所见相近,以道德相交,遂互通声气,而成其党,本无不妥,盖其是为天下之公,只因一人势孤,难济大事,遂引同类,以求同衷共济。而乡党则不然,乡党不过因同乡同籍之谊而成朋党,其结党不过是求互相照应,甚至为念同乡之情,官官相护,弄权谋私,此乃国家蠹虫、朝廷大害,本当防微杜渐。苏辙为朝廷执政,岂能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其之所以无所忌讳,纵不是为厚植党羽,亦是惑于虚名。朝廷不明言其罪,已是陛下宽厚,念其多年辅臣之劳,顾念宰臣体面,其亦自知于此,遂请出外,陛下当全其志。”

这番话说得范纯仁、韩忠彦再无言语。

赵煦又问韩维:“韩丞相以为如何?”

韩维知大局已定,只说道:“还望陛下多念苏辙在宰府多年之劳。”

赵煦点点头,道:“苏辙侍奉两朝,勤劳王事,不为无功,虽有小过,朕亦不以此小过而责大臣,然其既求去,亦全其德。如此,便罢苏辙户部尚书、参知政事,仍赏其功,本官转特进,以资政殿大学士知洪州。”

如此处分,相当于正常罢执政,众人都是无话可说,一齐顿首,称颂皇帝宽厚。吕大防与许将尤为高兴,吕大防在意的是苏辙出外极大削弱了石党的势力,而许将却是觊觎户部尚书的位置,苏辙腾出了位置,他取而代之的机会更大了。

而最高兴的则莫过于小皇帝赵煦,这还是他亲政以来第一次在与宰臣议事时掌握住局势,而且取得的成果更是他之前完全不敢奢望的——不但终于基本上决定了北伐的国策,还通过了让石越担任高太后山陵使、罢免户部尚书苏辙等重要人事变动,这也让他掌握住了接下来两府重新布局的主动权。可以预见,他对于两府宰臣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强大。

这也让他终于感受到了做皇帝的快乐!

此前在内东门小殿召见司马梦求、李稷等人时的愤怒、不安,这时候都一扫而空,结束崇政殿的召见之后,赵煦便即返回福宁殿,一路之上,所有的内侍、宫女都能明显的感受到皇帝那种轻松与情不自禁的喜形于色。

回到福宁殿后,赵煦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对跟在身边服侍的庞天寿感慨道:“朕承大统七年矣,未有如今日快意者!昔时读《汉书》,见汉高言‘吾今日始知天子之尊也’,朕至今日,始知其意!”

汴京城西,汴河金梁桥北,西梁院。

这是一座极不起眼的四合院,尤其是在豪宅林立的汴河两岸,西梁院看起来,就象是一户寻常小富人家的宅邸,就算是世居汴京的土著,如果不是就住在金梁桥附近,恐怕也绝对想不到,此处竟然会是兵部职方司的总部。

此刻,西梁院内的一间四合院内,兵部侍郎司马梦求正在埋头细读堆积如山的报告,而仅仅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四合院内,职方郎中曹谌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时不时抬眼的向着司马梦求所在的四合院方向张望——虽然他心里也很清楚,他其实是不可能看得见司马梦求正在做什么的。

但除此以外,曹谌其实也做不了太多事情。职方司郎中名义上职方司的主官,然而因为司马梦求这个兵部侍郎的存在,曹谌倒更象是一名副使,职方司的决策、人事,乃至重大的案件,司马梦求可以说是事无不预,曹谌只能奉行而已。但他也无可奈何,司马梦求在这方面的经验、能力,远非他可比,而且在兵部,兵部尚书韩忠彦与司马梦求有明确分工,兵部五司中,韩忠彦直管武选、兵籍、库部三司,司马梦求则掌管职方、驿传二司及讲武学堂,对曹谌来说,司马梦求不是仅是现官,还是现管,他根本无力抗颉。

曹谌并不是心甘情愿做这个“副使”的,他虽然是外戚,但曹太后早已去逝,便是与曹家有亲戚关系的高太后,也同样已经逝世,曹家在宫中已经没有直接的倚靠,职方司郎中又是一个很紧要的衙门,因此,曹谌也希望能够有所作为,向皇帝证明自己的价值。出身世家名门,曹谌在许多方面还是颇有优势的,他从小就耳闻目睹,家学渊源,熟知本朝各种典故,兼之曹家是累世将门高第,曹谌不仅非常了解宋朝军队的运作方式,而且因为历代先祖的关系,在禁军之中人脉深广,还有与生俱来的威望——在宋朝禁军中随便找一个高级将领,都可能本人或者祖上曾经是曹谌某位祖辈的旧部,这种祖宗的遗泽也许再过一两代就会消失殆尽,但至少在曹谌这一代,依旧还是切切实实的资本。在极重阶级之法的宋军之中,禁军将领仍然会买曹谌的账。

然而事与愿违,曹谌在职方司的任上,却并不能施展拳脚。他虽然也从在职方司任职的前班直侍卫、内侍中笼络了一批亲信,却依旧远远无法和司马梦求的势力相比,相比司马梦求,他的优势不值一提,尤其是皇帝非常信任司马梦求,而且这个信任,可能还在他之上,这让许多班直侍卫、内侍出身的职方司官吏都选择在他与司马梦求之间保持中立。

即使这一次安平事件,卫尉寺、职方司所有人都闹得灰头土脸,但曹谌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皇帝对司马梦求的信任并没削弱。这种关系,让曹谌不自禁的感到羡慕,甚至是嫉妒。不过,曹谌继承了祖辈的一些性格特征,尽管是名门望族出身,他也从不会骄矜自大,反而是缜密谨慎的性格,在外人面前,他从不会表露出任何的想法。职方司乃至兵部的僚属,都觉得他和司马梦求的关系,完全是萧规曹随,甚至会觉得他对司马梦求过于顺从了。

老实本份、宽和厚道的外戚角色——这样的性格,本也是时人对于外戚的期待,而大宋朝的外戚之中,的确也不缺这样的外戚,所以,大家期望曹谌是这样的,也觉得曹谌就是这一类的“贤良”外戚之中的一员,这就是时下人们一般的想法。

但是曹谌自己是不甘于这样的角色的,这个角色的定位,表面上看是夸奖,但实际上却隐含着身为外戚,只要老实厚道就行,不需要有什么能力,这种无才便是德的侮辱。而曹谌更希望自己的才能受到认可。

这次的事件,曹谌似乎感觉到了一个机会,但这种内心深处的直觉,隐隐绰绰,似乎就在那里,却极难抓住,对于该做点什么,他始终都是不得要领。

而隔壁的司马梦求,此时还完全不知道他的下属心里面的那些小心思,他也没有心思再关心其他的事情,自从内东门小殿召见结束后,这一段日子,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对石越“左右之人”的调查之中。

司马梦求并不相信石越会有谋逆之心,为了安小皇帝之心,他甚至以身家性命做保,并且曾经承诺小皇帝,若安平之事果真是石越策划,他会亲自刺杀石越,再自杀谢罪。这个承诺,司马梦求也是绝对认真的,但他并不认为这一切会发生。

司马梦求对于石越的尊敬、信任,甚至可以说是爱戴、崇拜,是毋庸置疑的,没有掺杂半点水份。但同样,他对于宋朝的忠诚,对于两代皇帝对他的信任的感激,也是毋庸置疑的。他从未想过二者之间会有任何的冲突,他认识的那个石越会是乱臣贼子?这样荒谬的事情,司马梦求想都没有想过。

这不过是奸贼的离间之计而已。他能够理解小皇帝的猜忌,身为皇帝,不可能要求他无条件的信任臣下,尤其是在发生了安平事件这样的事情之后,否则那就不是宽仁,而是愚蠢了。皇帝并没有上当,对石越依旧表达了公开的信任与支持,平心而论,这样的处理就算得上相当妥当了。

但在司马梦求看来,石越还能为这个国家做更多,而为了让他能做更多,他需要小皇帝更多的信任。既然小皇帝能够如此信任他司马梦求,那么,小皇帝与石越之间,应该也有那个共存的办法存在——他并不天真,他知道小皇帝与石越这样宰臣之间有天然的矛盾,他只是认为值得去寻找那个共存的办法!

为此,即使是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因此,他才向皇帝提出,要做这个调查。如果能彻底排除石越左近之人的嫌疑,那么石越的嫌疑,自然就消失了。这种调查,而且还是秘密调查,也许在别人看来,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但司马梦求却能够做到。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石越的“左右之人”。

能够被石越托付去做这种事情的人,其实是屈指可数的。潘照临、唐康、石鉴、陈良……也许还有范翔,最多再加上几个性格缜密的可靠家人。但如果说石越真要干“大事”,潘、唐、石、陈四人竟然一个人都不曾参预,那岂能想象?

当然,实际调查的范围会更广,因为皇帝实际怀疑的对象,应该也是疑心石越左右有人想图非常之富贵,因此河北宣台的一些谟臣,还有一些石越的西军旧部,也需要进行排查。但如果同时全面展开的话,他的人手就会严重不足了。虽然有一些调查下面的人根本不需要知道在查什么,但重要的部分,还是需要精明强干并且绝对能够保守秘密的可信之人来进行,这样的人,在职方司可不算太多,而且他还不能全部抽调,循正常途径追查幕后主使也要同时进行,虽然希望渺茫,却也不能因此放弃。

所以,司马梦求只能一步一步进行,他首先要拟出一个让皇帝认可的名单来,然后按图索骥,逐个调查名单上每个人这一年内的行止,一一排除嫌疑。而优先调查的,就是潘、石、陈、范四人,以及一些石府下人的行踪。唐康乃至唐家的人,基本上都是不需要调查的,唐康在安平以及之后的表现,已经彻底帮他和唐家洗脱了嫌疑。

至今为止,初步的排查还是颇有效率的。

一些石府的家人,都建立起来了比较完整的时间线,值得怀疑的人都必然在石府有一定地位,这些人在朝堂上可能算不得什么,但在汴京一般百姓之间,却已然也是个大人物,他们的这一年内干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并不难查清楚。汴京毕竟是一座街坊邻居都极为热情而且好谈是非的城市,很多时候,职方司的吏人甚至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只要喝一杯茶,顺口一提,就有人滔滔不绝的将这些人祖宗三代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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