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看阁

笔看阁>新宋全文免费阅读 > 第三十六章 明皇不作苞桑计(第24页)

第三十六章 明皇不作苞桑计(第24页)

从初步排查来看,完全不出司马梦求意料,这些家人今年之内根本就没有人去过河北。石越在这方面相当谨慎,连家书递送都是用宣台的渠道,全是班直侍卫在送信,这既是他的特权,也是一种姿态。在外领兵,石越是很注重这些小细节的。

对潘照临等人的调查也不算困难。陈良远在杭州,但陈良在杭州也是个名人,几名亲从官找到一些刚从杭州来汴京的客商委婉打听,可以确定陈良一整年都呆在杭州西湖学院讲学,悠游度日,这一年之内,他纳了两房小妾,其中一个还是杭州有名的名妓,添了一子一女,还在西湖边新置了一座园林,又耗费重金从益州引种牡丹至杭州载种,还邀请杭州名流举办了一次牡丹盛会,此外还两次拒绝了诸侯国的邀请,以及又替某个诸侯国出谋划策、牵针引线办成了某件大事,得到了若干让人羡慕的谢礼……

而石鉴与范翔就更简单了,宣台之内,本来就安插有职方司的亲从官,此外轮调回京的班直侍卫也有不少,这两人在河北基本不离石越左右,偶尔出使,也有班直侍卫跟随护卫,从未单独行动过。

唯一让司马梦求皱眉难断的,就只有潘照临了。

一份份的整理所有关于潘照临的报告,司马梦求发现潘照临自从今年二月回到汴京之后,便又重新在汴京住了下来,这是绍圣以来颇为罕见的情况,因为此前潘照临一向是行踪飘忽不定,更是极少回汴京的。这当然也称不上可疑,因为潘照临是石越最倚重的谟臣,今年乃是多事之秋,他在汴京出谋划策,也是情理之中的。

而回汴京后这近一年的时间,潘照临中间也离开过几次汴京,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只是他每次离开的时间都很短,可以猜测不会去太远的地方。他在汴京的时间,虽然不是深居简出,但也是半隐居的状态,很难追查到他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做过哪些事。但这同样也不能算是疑点,因为潘照临的身份与其他人不同,他既不公开活动,却又高高在上,够资格见上他一面的,都不是寻常人物,即使在韩维、范纯仁等宰臣的府上,他也是座上之宾,区区职方司的亲从官,不要说没资格去询问韩维、范纯仁这样的宰臣,就算如李敦敏这样的官员,也是绝不敢去打扰的。如此想要旁侧斜击的打听到准确的消息,就要困难许多了。而且潘照临行事的风格一向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行踪只有他本人才清楚,如今职方司的亲从官想要追溯,本来就只能靠着一些蛛丝马迹进行拼凑,不可能似其余人那样一目了然。

但稍稍让司马梦求有些在意的是,据他所知,潘照临应该是住在贡院附近蔡河畔的一座宅院,那是唐康送给潘照临的礼物,潘照临虽然没有正式接受,但还是暂住在那里,司马梦求也曾过去几次,那座宅子位置清幽,闹中取静,而且还带有一个布局精巧的小型园林,对这份礼物,唐康应该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除了园宅外,唐康还附赠了一众家仆使婢、马车马夫,以及一具名为“秋籁”的唐琴——司马梦求几次去见潘照临,其中一小半的目的,就是去看那具秋籁。

但是,根据他此刻看到的这些报告分析,潘照临在汴京城内应该还有别的居所,此外在城外可能也有居处。一名亲从官从那一带送报的报童口中得知,潘照临几乎每天都会购买当日的所有报纸,并且出手十分阔绰,而那位报童还在无意中发现,他一个在戴楼门附近送报的小伙伴,经常也会卖给这位客人同样多的报纸!

职方司的亲从官们早已总结了一套经验,要调查一个人的行迹,每天会固定出现在各家各户门口的报童那儿,总是有最多最可靠的消息来源,那些辽国派到大宋的奸细也许什么事情都不做,但一定会看报纸……潘照临肯定想不到,他的秘密就这么简单的暴露了。

调查的亲从官也调查了戴楼门那一处住所的房主,在开封府的档案中,那处房主登记在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下,而众多的被调查者则全都认定潘照临才是宅子的主人。这一切都显示,潘照临不想让人知道这处住所的存在。然而,根据调查,那个住所也没有女子、小孩,虽然经常有各色人物出入,却都不象是有官职在身的人。

亲从官调查了几个被确认经常出入那处住所的人的身份,结果让人讶异,这几人身份各异,有的是衙探、省探,有的是行会的牙人,有的则是写话本的落魄文士。更多的人,则是连身份都无法确认。

似潘照临这样的人物,结交三教九流的人物并不算出奇,仅凭现有的线索,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是,司马梦求总有一种直觉,他反复阅读手中的情报,总感觉这些线索并不简单。

他感觉也许职方司的亲从官们,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虽然未必与安平之事有关,但是,应该也并不简单。司马梦求是宋朝现有的情报机构的创始人之一,因此他也非常清楚潘照临在这方面的贡献,实际上职方馆最早的一批在辽国的细作,有一部分最初就是潘照临安插的,只是后来才被统合进职方馆。因此,他有些疑心,他是不是在无意中,发现了潘照临经营的情报网!

司马梦求绝不怀疑潘照临有这样的能力。然而,在职方馆与职方司创立之后,任何官员、将领,私自组建情报部队在原则上都是不被允许的——若是边境长吏、守将触犯此例,枢密院一般还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们能自己设法解决细作的编制,舍得出自己的公使钱当细作的薪俸就行,密院也并不深究。但是,除此以外,任何官员,哪怕是宰臣,也是极犯忌讳的。尤其这还明显是针对本国官员的,即使是宋廷本身,在这方面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激起士大夫的反弹。

这也让司马梦求有些投鼠忌器,如果他的怀疑被证实的话,他不知道这是潘照临自作主张,还是得到过石越的授意。以司马梦求对石越的了解,至少从熙宁末开始,石越在这方面就相当谨慎了,到了绍圣年间,就更加小心不触犯任何忌讳。这也是合乎常理的,到了宰臣的地位,若还要靠着上不了台面的力量来维持自己的地位,其实是很无能的表现,因为在宋朝的政治文化中,这种行为即危险又无太大的好处。比如这种私下里的情报网,任何参预其中的人只要心中有所不满,跑到登闻鼓院一击鼓,就能彻底毁掉石越——这相当于石越主动送把柄给人以方便其在需要的时候勒索自己。

如果石越是那种一手遮天的权相,拥有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力量还稍微可以理解一点,因为其后果也就是被人诟病,丧失人望,在史册上留下不光彩一笔。但绍圣年间是三党鼎立,做这种事就殊为不智了。

即使司马梦求还在石越门下的时候,石越也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因此他并不相信这件事情与石越有关。但即使如此,事情一旦证实,石越也还是很难脱得了干系。虽然现在表面上潘照临已与石越没有关系,但以潘照临和石越的关系,潘照临出了事,石越又怎么可能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司马梦求心里面再次生出干脆将此事掩盖下来的想法,他又仔细的检查了报告上的几名亲从官的名字,都不是班直侍卫与内侍出身,其中一人还是他从职方馆带过来的亲信,只要费点手脚,这件事情,完全是有可能装做没看见的……

如此想着,司马梦求拿起一份报告,放到了身旁的火盆之上,手掌感受着火盆传来的温热,司马梦求稍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咬牙,将报告扔进了火盆中,瞬时,火盆内的火苗猛的窜了起来,不用多时,一份报告,便化为灰烬。

烧了第一份报告后,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一份份的关于潘照临的报告,在司马梦求面前,烧成灰烬……但是,报告中的每一个字,却在刻在了司马梦求的心中,让他始终难以释怀。

潘照临究竟想做什么?绍圣以来,他已经退出了石越的幕府,这么久了,还维持着这样的情报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还要继续任由他如此胡作非为么?这件事这次是被自己发现,下次难保不被曹谌或者其他人发觉,到时候连累的,还是石越……

各种各样的疑问纷至沓来,想得越多,司马梦求就越发的感到潘照临疑点甚多。他心里面,甚至萌生起不好的预感来。

皇帝那边,潘照临的嫌疑也终究是要排除才能让皇帝信服的,对潘照临的调查,并不能就此打住。司马梦求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悔意来。看来,之后对潘照临的调查,必须由自己亲自指挥,甚至是亲自进行了。

火光映照在司马梦求紧锁着双眉的脸上,他暗暗做下了决定——为了掌握主动,无论如何,他都要先将潘照临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数日后,北京大名府。

晴朗的冬日里,万里无云,淡淡的阳光照耀着这座河北名城,令整座城市都浸沉在一种明朗的严寒中,透出一种坚硬、洁净的美来。

但对此刻身在大名府的潘照临来说,却是毫无心情去感受这样的景致。石越的行程比他预想要慢许多,他在大名府,已经等了十来天了。这多少让他感到有些不耐。

他还不知道司马梦求正在暗中调查他,对于职方司对安平事件的调查进展,更是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小皇帝在崇政殿召见众宰臣时的情况——他毕竟也没神通广大到事无不知的地步。但是,他现在掌握到的情报,便已经足够让他感到不安了。

这些日子,汴京朝廷中,以封赏有功之臣的名义,大除拜接连不断。

先是左丞相韩维罢左丞相,拜侍中、平章军国重事。然后是石越罢右丞相。虽然没有正式拜左丞相,但从罢右丞相敕书上的溢美之辞来看,拜左丞相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是等着石越回京就会正式下诏。而接替石越拜右丞相的,则是枢密使范纯仁。

紧接着,兵部尚书韩忠彦拜枢密使,户部尚书苏辙辞相自请出外,枢密副使许将拜户部尚书,工部尚书章惇拜兵部尚书,工部侍郎曾布拜工部尚书,翰林学士安焘拜礼部尚书……接连不断的大除拜让人眼花缭乱,两府宰臣之中,竟然只有吏部尚书吕大防、刑部尚书李清臣、枢密副使王厚三人没有挪位置!其中王厚也是新除不久。

两府宰臣的变动是最引人注目的,但汴京朝廷的重要人事变动,却远不止于此。

翰林学士院也发生了大变动,除苏轼仍任翰林学士,安焘高升外,皇帝又新任命了英宗治平二年的状元彭汝砺为翰林学士,又以尚书左丞钱勰、新党干将蒋之奇出任翰林侍读学士。

而在钱勰腾出位置后,又让尚书右丞梁焘升任尚书左丞,诏回张商英,让他出任尚书右丞这个极为重要的职务。此外,又任命有名的才子,熙宁年间修撰《两朝宝训》,绍圣间又修撰《高宗宝训》的林希为中书舍人,同时负责修撰《高宗实录》。

刚刚换了御史中丞的御史台也迎来大调整,安惇时隔十余年,再次被任命为侍御史,原来御史台中不少旧党的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纷纷升官,离开御史台,前往地方上担任各州通判,而以刘拯为代表的立场偏向新党的官员,以及以贾易为代表的程颐门生取而代之,成为御史台中两股新的势力。

门下后省同样没能逃过这次大调整,原都给事中胡宗愈高升,出任太常少卿,而以三槐王氏第五代中颇有名望的王震接任此要职,三槐王氏乃是宋朝有名的名门世家,出过真宗朝名相王旦这样声名赫赫的人物,王震的叔祖王素也是历事仁、英、高三朝的名臣,但王震立场却偏向新党,为吕惠卿所荐,熙宁年间曾经在中书习学公事,出任中书检正官,为变法立下汗马功劳,后来又出任过起居舍人等近职,熙宁末年始出外任职,如今风水轮流转,再次回到中枢,还出任都给事中这样举足轻重的官职。而副都给事中,则由弹劾刘挚立下大功的刑恕担任!

至于此外的各种任免除拜,更是不胜枚举。

这一次的人事调整,有如暴风骤雨一般,又猛又急,涉及到几乎所有重要的机构,是熙宁、绍圣以来,变动最为剧烈的一次调整。即使是熙宁初年,新党初得志之时,也没有过如此剧烈的人事变动。

但这次剧烈的变动,却没有激起值得一提的反对声浪,几乎是一帆风顺的通过了。其中奥妙,便在于这次变动的“剧烈”,其实只是表面上的。

以两府的格局来看,表面看来变化虽大,实际上却只调整了两位宰臣,一个是本就准备致仕的韩维,一个就是自请出外的苏辙。得知苏辙出外的时候,包括潘照临在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以为皇帝在针对石越,但曾布拜工部尚书的消息却马上化解这种怀疑。朝中三大势力,旧党范纯仁拜右丞相,吕大防仍任吏书,在两府中的势力可以认为是加强了;新党许将得到了期盼已久的户部尚书位置,不用说也是加强了;石党少了个户部尚书,却多了个左丞相和工部尚书,也是加强了。其余宰臣则都是游离于新党与石党、石党与旧党之间,要么升官,要么仍维持原职,并没有人利益受损,三党的势力格局也得以继续维持,难得的皆大欢喜,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反对声音。

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