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只求你别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怀宁伯伯和小姑姑……”
“小姑姑”好说,指的是馨宁长公主萧晼。
而萧晃的年岁大过徐飐不少,徐飐则又比萧弋老爹萧昱稍长,以前萧弋叫徐飐“怀宁叔”,现下他改口称徐飐为“伯伯”,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唐赟:“为什么?”
萧弋:“我不想让小姑姑忧心,也不想让怀宁伯伯为难……”
唐赟:“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为难?”
萧弋:“一夕得知,自己养了二十年的人,居然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而这个野种,又了解你几乎所有的秘密。换作你是紫微垣里的那位陛下,你会如何做?”
唐赟:“难道、难道皇帝老儿想杀你?!”
萧弋:“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毕竟是事实。不管为君或为父,他可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不义。罔顾恩情,我将于心不安。怀宁伯伯和小姑姑想要护我,就更是与那位陛下为敌。他们的君臣之道、兄妹之谊,都不该因我而折损。”
萧弋的语气愈平稳,唐赟听得就愈动容。
一时间,她呆立原地,怔怔地迈不开腿。
上苍选谁折磨不好,为什么偏偏选了萧弋、选了她唐赟最亲的人?
眼前的少年人一身病骨,肩负的重量却何止万斤!
萧弋为什么想要不告而别,唐赟突然间就懂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傻,即便命悬一线,所有的苦难,也宁愿独自一人承担……
而萧弋制造沈夜假死的缘由,唐赟马上就也完全想通:“沈曦行才是皇帝老儿的子嗣,对么?那咱们和沈曦行不就是——那你们两个——”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嗓子,缓和了好久才又能发声:“……不关你和沈曦行的事!都是老天爷不要脸,偏要玩弄世人!你们任何人都没有错!”
是呀,除了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又能怎么办呢。
萧弋清寂地低笑,只问唐赟往后作何打算。
唐赟遂道,他们施行炸山营救时,洞中那面冰墙完美避开了爆破冲击,然而其内里是否冰封着父母,她不管怎么细致观察,都无法得出结论。奈何雪山凶险、不宜久留,她唯有遵从徐飐的建议与众人撤离。
眼下,她只想先将外公的遗体运送回蜀中安葬。至于那座雪山,未来的岁月里,她一定会再回去。
说完这些,唐赟便也问起了萧弋。
“玑玄子告诉我,外公的内力,只能再给你拖延两到三年。你该不会真当自己的病全好了?!身体这么糟糕,处境又这么危急,你到底还要去哪里?”
“无论死活,我都是往生楼的人,那便回往生楼去吧。”
萧弋仍是那副老样子,宽袍广袖、随风飘摇,兜帽遮去大半张脸,几缕白发垂荡胸前,露出来的那一丁点侧颜,天高云淡。
机敏如唐赟,怎会不晓得萧弋定当另有企图。
往生楼那个地方,确似藏了很多秘密。
“晏之——”
“姐,我真得走了。”
萧弋宁和得让人心疼。
唐赟自知拦不住萧弋,只得无奈一声叹,眼睁睁瞧着这家伙转身:“臭小子,给我好好保重、万事小心,不要让外公枉死!”
她暗暗咬着牙、紧紧攥着拳:“待外公入土为安,我就去京城与你会合。”
京城。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好地方。
却也没谁记得给那些前赴后继涌入此地的人们提个醒,三伏天的燕京城,一点都不好待。
潮湿闷热、黑云压顶,这神憎鬼厌的天气,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皇庭禁地紫微垣内,恪尽职守的长明灯,也靠摇曳的身姿对外昭示着,风雨欲来、又要变天了。
宫墙下某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两个小宫女适时摸鱼,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嘀嘀咕咕。
其中一个道:“嘿,你说那太子殿下,真是陛下的亲儿子吗?就这么冷不丁地从天而降,实在太诡异了!”
另一个立马道:“你又能知道多少?我跟你说,咱们除了冒出来个太子,前儿个大半夜那会儿,还有另一位人物,也被陛下接回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