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凑巧得很,俩小宫女被逮住时,远处宫殿旁,两个挑着扁担的老太监,也正摇摇晃晃地走过。
王氏的余光,一早已扫过了那两人。
这时,她由着小宫女俩感激涕零,微抬抬眼,问春韶道:“那边的两人,可是净军?”
“净军”这个词儿,是紫微垣里头对某一类宫人的泛称。
他们多数做着最肮脏、最低贱的活计,譬如刷恭桶、倒夜香。
春韶眯起老眼一望,连忙答声“是”。
可不么,那俩人挑着的粪篓子,隔着大老远,都仍旧“十里飘香”。
王氏侧个首,又对王宣道:“去拦住那两位公公,将他们也请来。”
王宣眼神一滞,似想要说点什么,可最终“不妙”二字,只能尽在不言中。
眼瞅着王宣一瘸一瘸地往前去,又一拐一拐地带人回,俩小宫女却都还没意识到,自个儿即将迎接的,是何等的命运。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们呀,横竖高兴得太早。
凑近一看,这两个挑粪的太监,又老又丑、一身恶臭,往王氏凤驾前一站,简直玷污了皇室庄严。
但王氏睨着不知所措的二人,分毫不见嫌恶,和颜悦色,却也威仪不减:“二位公公几十年如一日地恪尽职守,该当嘉奖。”
这一席话,直教人如沐春风。
便是带着这般温良贤淑的姿态,王氏瞟了一眼俩小宫女,而后再度侧目春韶。
“剪去此二人的舌头,这便赐予两位公公为对食吧。”
皇后娘娘此言一出,俩老太监受宠若惊,俩小宫女则是当场魂飞魄散。
也属实是这个道理。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要糟践在老太监手里,还不如死了痛快。
后续事宜王氏便不再管,全权交由随行的宫人处理。
霞光万丈的凤驾,就这样由春韶和王宣保驾护航,继续行往含章宫。
沈夜受命监督太庙重建一事,王氏已从萧晃处知晓。
路上她便又对春韶王宣俩人碎念:天色已晚,却不知太子是否也已回宫。
那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神情,绝对造不了假。
殊不知,这日太庙的工力调拨出了点岔子,沈夜正加班加点与工部商议解决对策,一时半刻铁定是回不来的。
春韶和王宣安慰来、劝说去,这才使得王氏不情不愿地用了晚膳。
闷热的天气,只教人怎么待着都不舒坦。
春韶和王宣两个,干脆一块儿猫到偏殿一角唠嗑。
那两双老眼,仿佛一个赛一个地忧虑,再也瞧不见明日的曙光。
王宣道:“你说,娘娘刚才为何那么大的反应?我记得当年……难不成——”
春韶道:“呸呸呸,根本没发生过的事儿,可不兴瞎说!”
“好好好,是我不对……”王宣摇摇头,又道,“宫里头留不得男子的。圣上破例让我多陪娘娘几天,很快也得出宫去了。往后,就都指望你照顾娘娘了。”
春韶接道:“十几年都过来了,这个你放心……这回你出去,太子府的营建,也要多费心。”
俩人说着说着,叹息便此起彼伏。
一人眼迷离,一人泪婆娑。
“……你在想谁?”
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黎王……”
——又再异口同声地答。
世上不再有黎王,却仍有萧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