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宋吟明白过来,卫辞方才是故意宣示主权。否则,以他注重风仪的性子,哪里会在人前做出如此亲昵的举措。
卫辞笑意不达眼底,淡声说:“之前楼船上,多谢祁王爷照顾我家吟吟。”
“哪里的话。”祁渊表情亦是无懈可击,忽而加重语气,意有所指地看一眼宋吟,“和姑娘对弈实乃趣事。”
宋吟头皮一紧,用尾指勾住卫辞,以免某人一怒之下掀翻这长桌,白瞎了尚且冒着热气的菜肴。
不成想,卫辞今日出奇得冷静,抑或者他在人前原本便是喜怒不形于色。听了祁渊阴恻恻的暗示,只冷然掀起眼皮,动作细微,气势却外放地蔓延开来,如同蓄势待发的雄狮。
祁渊不为所惧,进门以后,第一次正视宋吟,语气熟稔道:“玉柔托我问问你,几时有空再去寻她。”
话音落下,她掌心攥着的小指动了一动,偏卫辞面上装作云淡风轻,似乎并不在意。
放眼整个大令朝,能与宋吟百无禁忌地谈天说地之人,寥寥无几。杨胜月算一个,祁玉柔也算一个。可惜中间横着祁渊,她只能客气敷衍:“唔,近日不大得闲。”
“无妨,我祁王府的大门,随时都为姑娘敞开。”
宋吟:“……”
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
幸而卫辞良心尚在,待送走祁渊,换上一身月牙长衫,与宋吟手牵着手去夜市游玩。
众侍卫也跟着,若她看中什么,俱会默契付账,不知不觉间,手里多了几根金灿灿的花簪。
吓破的胆遭真金白银缝补回来,宋吟喜笑颜开,弯翘的唇角一路都不曾淡下,活像只偷了腥的蠢猫。
卫辞面上不赞许,眼底却满是纵容。似乎只要她在身侧,多年习来的教条礼仪,便显得不那么重要。
甚至,倘若谁人跳出来指点宋吟两句,他反而要动怒。如此这般保留着纯真天性,极好。
途径护城河,见水面停泊了一艘艘舟艇。月色迷离,轻雾袅袅,舟上烛火隐隐绰绰,勾勒出一副古朴雅致的画卷。
宋吟起了兴致,掩在宽大袖摆下的手晃了晃:“我们乘船去摘莲蓬如何?”
她早前便瞧见大片莲花,可惜白日里太热,只能驻足远观。夜里倒是清凉,又解决了夏、祁两家的糟心事,竟终于有了游玩的实感。
“等等。”
卫辞松开相牵的手,唤来石竹,低声交代两句,而后众侍卫止了步,转头扎进热闹非凡的街市中。
待租下一艘漂亮的舟艇,宋吟稳稳踩了上去,方好奇地问他:“你都说了什么?方才石竹一脸的窘迫,像是快尴尬死了。”
他愉悦地弯起眼睛:“想知道?”
“说嘛。”宋吟催促。
卫辞将舟艇撑离河岸,在浓稠夜雾中俯身落下一吻,答她:“我命他去抓药,唔,就是先前太医开的那副不伤根本的避子汤。”
宋吟讶然,不可置信地回望身后能容纳两人并躺的小舱:“你、你不会是要在这里……”
此时舟艇停在了灼灼莲花之间,四下无人,卫辞放了桨,一步一步逼近,直至宋吟跌坐在层叠软垫,方直白道:“我饿了。”
第30章吃醋
舟艇不断摇晃,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被搅得“哗哗”作响,浪头坠下时又拍上舱壁,带得舟身一颤,循环往复。
不知何时,卫辞熄了船头烛火。
入目一片漆黑,以至于肌肤之上的细微摩擦都显得格外强烈。宋吟茫然地眨眨眼,恍然间觉得偌大世间只剩下彼此。
然而,黑暗不仅是夺去了视线,也令人无端生出恐慌,仿佛有未知存在会伺机逼近。
宋吟怕极了,恨不得整个身子都窝进他怀中。却不知人若是踩上了泥沼,越挣扎越深入,相扣之处受了牵引,被流沙倒灌般极力挽留。
卫辞被绞得头皮发麻,竟不受控制地闷哼一声,尾调微扬,带着细细颤意。
她呼吸一滞,恐惧被驱散,满心满眼都被那勾人的一声所占据。
原来,男子叫起来也十分动听。
宋吟有意故技重施,却听卫辞倒吸一口气,素来笔挺的脊背弯成箭在弦上的长弓。他紧咬着后槽牙,竭力忍耐,好容易平复住呼吸,方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别、动。”
他可不想一刻钟便交待在这里。
力量悬殊,宋吟终是没得逞,但眼下与“以天为盖地为庐”并无差别,莫名激发出某些原始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