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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退休计划（第2页）

一想到这事儿他就觉得心慌得要命，想要来点酒水。这时候一位服务生识趣地从他面前经过了。跟其他女性服务生一样，戴着面纱，面纱底部有三颗亮闪闪的珍珠坠饰，有一双挺漂亮的淡绿色眼睛，从头巾的缝隙蜷出一缕细细的乌发。

“您需要点什么，先生？”服务生微微躬身，在他耳边说。

莫瑞恩想说“来一杯奈米卡”，但在这句话出口之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奥维多尼亚语。他有点吃惊，打算转过脸认真瞧瞧对方，但听到她又说：“要是方便的话，您的一位朋友想要见您，就在那儿——”

她往旁边看了一下。莫瑞恩坐在酒吧的临街露台，而服务生看向酒吧室内——方方正正的石质建筑被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的半透明纱帘分隔成两部分，又在内部用棕榈树纤维编织成的菱状凉席隔成单独的小隔间。莫瑞恩顺着服务生的眼神看过去的时候，瞧见一只手从隔间里伸出来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缩了回去。

他皱起眉，想要对服务生说话，但对方立即离开了。他在椅子上坐直了，飞快往四周环视一圈——没什么人，只有两个本地富豪正在窃窃私语。第一天来这儿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们，一个是本地的钉子商，一个是骄阳圣殿的木材供应商，没什么问题。

他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觉得身上有点儿发麻。

不是因为担忧、畏惧，而是因为激动。他是一个被边缘化了的法师、政府官员，已经不被什么人关注。可现在有人以这种方式向自己传达了某个信息……这是意外。

而对他而言，对于这种生活状态而言，意外意味着变化的开始，意味着可能有好运降临。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倒霉，万事总会有尽头——也许自己被派遣来这里并非流放，而是什么人另有安排。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那个小隔间。他拨开纱帘，看清了里面的人，然后意识到的确是一个意外，只是不清楚这个意外会叫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还是更坏。

对方是道路与贸易协会的副会长，末影夫人阿曼达·希尔。莫瑞恩跟她见过一面，非正式的那种——她隐藏身份跟随一个贸易商团潜入白银港，两人在街上隔着两三步远说了几句话、达成一个协议，然后就再没碰面了。那时候末影夫人的年轻和美貌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之后就是财力——从艾德里安加冕为王到他拥有现今的地位之间的这两三年里曾经有过一些小波折，但道路与贸易协会用大量资金替他摆平了一切。当然的，他觉得自己也付出了足够的回报。直到上回。

“请坐。”阿曼达直接了当地说，“先解释解释上回的事儿。是个误会还是个意外？”

莫瑞恩微微皱了一下眉。至少三年没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即便对方是奥维多尼亚之王、北方法师公会的总会长。阶级上升到一定程度的好处之一就是你会觉得每个人都对你挺客气，即便是发出号施令也不叫人反感，反而有点儿受宠若惊。

但他叫自己忍耐了一下，走进隔间并放下纱帘，坐在阿曼达对面。

先找到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坐好，并调整一下自己的领口，然后才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叫她明白自己不是什么她可以随意问责的人，自己并不怎么在乎她的态度：“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你，出乎意料。但算是一个好消息——我不想叫我的朋友们到了另外一边之后还对我的个人品德有误会。”

他停顿了一下，发现阿曼达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起来不是特别生气，但可能有一点嘲讽。你最好别再说出什么叫我不高兴的话，他在心里想，这么一来对我们都好——你可以听到我的解释，不至于叫咱们之间的关系恶化。

“应该算是意外。在……几个月以前，我在法师公会就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莫瑞恩斟酌语句，试着用尽量委婉的方式表达“被边缘化”，“权力交替、阶层更迭、工会内部战略调节——道路与贸易协会内部肯定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在我们那边更加复杂一点。所以我的某些消息渠道出了点儿问题，再加上公会内部因为某些意外的临时性调整，所以上回给你们的消息有些滞后。”

他看到阿曼达往后靠了靠，眉头稍微舒展了，表情没那么严肃了。但他觉得她的脸上还是有点儿轻微的嘲讽，就好像觉得自己在撒谎似的，又或者是对自己被边缘化这种事感到有些幸灾乐祸。

但他叫自己不去计较对方的态度，转而向她指出，即便被边缘化，对于她这种平民而言，自己仍算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现在我挺高兴看到你幸免于难，肯定挺不容易。格力高呢？这么说地狱堡垒里还有其他人幸存？”

“只有我和他。”阿曼达说。

莫瑞恩点了一下头：“挺不错。至少过几天去骄阳圣殿的时候，我用不着在悼词里加入你和格力高的名字了——咱们之间可能可以用比从前更加亲密的方式来合作了。奥维多尼亚将在安法托设立使节馆，我会作为第一任首席外交官常驻东艾洛伦。咱们可以慢慢相处。”

“我听说了。”阿曼达点点头，“你被踢出白银港的权力核心了。啊，抱歉，好像你从来就没进去过。这叫我觉得在过去几年里我们的投资挺失败的。”

莫瑞恩心里升起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他头一次体会到要被气得发笑的感觉，真的，这个蠢女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以及她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