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仆令、右扶风、车郎将、符节令、左都尉、中辅都尉、石库令。”黄门回话。
这些人中,只有右扶风乃九卿之一,其他都是在九卿之下。
隋棠闻言,心中定下不少,“和他们说,朝昭阳殿磕个头便可,都回去吧。夜扣宫门之罪,孤代君赦了。”
“皇后殿下,你好大的胆子,敢代君行事。”蒙烺拱手道,“臣等不过是想见陛下一面,您何必要阻。”
“孤乃奉君口谕。”隋棠深吸了口气,“你们的罪,孤一样也赦免了。”
隋棠话落,转身就要走。
“殿下!”
“皇嫂——”
蔺黍被承明拦下,隔着半丈地喊道,“容臣见一见皇兄。”
隋棠顿步回首,“你要做的,是听你皇兄的话。”
“启禀皇后殿下,朝臣们不走。”黄门气喘吁吁而来,“他们不仅未走,又来了上林令和武库令二人,皆要请求面圣。”
蔺黍闻这话,侧目蒙烺,眼中要腾起火来,咬牙低斥,“疯了是不是,弄来这么多人?”
蒙烺眼中含笑,尤似抚慰,无声在说,只要您上位,一切自可平息。
“让他们离开。”隋棠重在阶陛站立,目视蔺黍,“四弟,你既唤孤一声皇嫂,皇嫂且应了。你皇兄需要静养,你去外头平了这场闹剧。”
“此间闹剧,臣自会平息。但是臣要见皇兄。”蔺黍坚持道,“皇兄安好,臣自会为今日之事领罪。但是,若——”
他缓了缓,还是将话吐出,“若皇兄崩了,怕是需要您好好解释解释,为何要瞒吾等。”
“孤已经解释过了,现在所为皆是奉君令而行。”隋棠以目示意殿门口的侍者。侍者得令转去偏殿,唯隋棠居高临下道,“退一步说,即便山陵崩,国有储君,自是名正言顺继位,也不劳梁王殿下如此。”
随她话落,兰心已经从偏
殿带来沛儿,正迈入殿中。
沛儿入走向隋棠处,需要经过蔺黍一行人,他被兰心牵着,两侧羽林卫护守。
入殿要卸兵去甲,避在一边的蒙烺等人眼睁睁看着小儿迈过门口,走入殿中,踩上阶陛。
随他踏上第一个台阶,羽林卫往两边散开,沛儿往上走去,隋棠下来迎他,向他伸出手。
妇人始终在高处,需人仰望。
尤似去岁雷雨天,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城下万千军士仰视,望见她柔弱之躯迸发出力量,将屹立了百年的王旗斩断。
这么多年,这么多战役,白骨成山,血流如海,每一个战士都不愿死在黎明前。
她便是这般,让每一个走到尾末的人,都留下性命,都见到新生的日出。
“梁王殿下——”
眼见蔺黍疾步朝沛儿走去,承明最先反应过来,出声呵止他。而随他话落,殿外左右四方隐蔽处的弓弩手,已经举弓瞄准,只要一个手势,就可夺人性命。
蔺黍到底比隋棠快一步,将沛儿一把拽入手中。
蒙烺笑意委实明显。
沛儿捏着袖中箭,也在微笑,竖着耳朵听母亲指令,叔父话语。
“皇嫂莫惊。”他将孩子抱起来,一步步往阶陛踏去,最后将孩子置于凤座之上,一边按着孩子,一边抬眸看向隋棠,“从你斩断王旗开始,我对你已经没有太多成见了。但是要说彻底信任,恕我办不到。我要见一面阿兄,若他安好,我自领罪,若他需要——”蔺稷转过头看向沛儿,“至你长大,你都只需静静坐着,自有叔父为你鞍前马后。”
“但若我阿兄已不在——”他重新看向隋棠,“你有半句谎言,半点异心,就是拼了我这条命,我都不许我父我兄数十年拼来的天下,重落你隋家儿女的手中。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也决不允许。”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青年将军不曾注意到,自他将幼年太子抱上凤座的一刻,他的皇嫂眉眼都变得柔和,杏眸之中含笑隐泪。
他站起身,将身上甲胄一件件脱落,最后连发冠也卸下,发簪掷于地,皂靴护腕全脱去,剩得中衣挂身,披发赤足。
俯身伏跪,“我要见我阿兄。”
弃了君君臣臣,他只是一个自小被庇护宠爱的幺儿。
“带他去。”皇后终于松口。
蔺黍行径蒙烺一行,蒙家三位兄弟彼此眼风扫过,心中多有不安。
然回想郝氏传出的信,已经送入梁王府的东西,还有城外的两万兵甲……蒙烺心中重新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