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殿是整个灵境山最高处,寻常之人站在此处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只有似无边无际的棉絮般,层层叠叠,绵延千里的茫茫云海。
然而谢微楼不同。
在他的眼中,能够清晰地看到正个灵境山上方的仙气流动,遍布灵境山云海上的五色仙气,是天地灵力孕育出的祥瑞之兆。
然而,有一处却格格不入。
那里被浓重的黑云严严实实地笼罩着,紫到近乎发黑的浊气不断吞噬着周边的五色仙气,打着旋儿盘踞在上空。
而那里,正是伏魔塔所在。
谢微楼倚在窗边,拈起窗边案几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他将茶盏凑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小口,目光却始终没从那乌云浓稠得化不开的地方挪开。
自从南荒回来,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想,该怎么将这团魔气彻底驱散。
一杯暖茶下肚,些许温热在腹中缓缓散开,驱散了些许周身的寒意,让谢微楼的身子稍微暖和了几分。
夜色幽冷,近来他身子欠佳,禁不起太久冷风侵袭,于是放下手中杯盏转身欲回。
就在这一瞬间,心脏处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尖锐刺痛,让他脸色脚步瞬间凝滞。
眼前的原本清晰的景象迅速黯淡下来,一种浓稠如墨的黑色自谢微楼瞳孔的最边缘处,悄无声息地朝着中心蔓延开来,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视线。
瑶光虽然死了,可是她给自己下的这两种毒始终无解。
尤其是深埋在心脏处的“忘尘”,时不时就要猛烈发作一番。这毒发作的毫无规律可循,有时候数月一次,有时候仅隔几天骤然降临。
谢微楼低低咳嗽了几声,好在手边这回还有足量的“浮生”。
他靠在椅背上,唇齿间染上些许酒色。
一双眸子瞬间被雾色填满,堪堪要充斥瞳孔的时候,逐渐放缓了速度。
谢微楼合上双眸,等着心脏处的刺痛和眼前的黑暗消退。这样安静坐了一会儿,心脏处的痛楚渐渐消退了,然而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谢微楼神色平静地在黑暗里坐着,时间缓缓流淌,可眼前依旧是混沌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他沉默半晌,伸手在身侧摸索起来。
指尖触碰到琉璃樽那冰凉顺滑的外壁,顺着轮廓握住,而后仰头将里面剩余的“浮生”全灌进了嘴里。
冷冽的酒水坠进腹部,原本借由热茶才在四肢蔓延开来的暖意又尽数消散。
可又等了半个时辰,心脏上的刺痛和眼前的黑暗始终未消。
若是往日,绞痛会随着“浮生”入腹逐渐退散,为何这次迟迟没有退去?
他暗自思忖,会不会是刚刚饮下的“浮生”剂量不够?
素祁以前说过,服用的“浮生”越多,这种毒的毒性便越难压制“忘尘”的毒性。
谢微楼又等了一会,可是眼睛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他伸手在身侧案几上方摸索着,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案几上没酒了,剩下的酒都在酒窖。
谢微楼从来没有这般抵触去酒窖。
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心脏上逐渐加重的疼痛却似在告诫他,若是不快点解决,便又会发生上次的事。
眼前看不到东西,外面是暗是亮他也不清楚,只好推断了一下时辰。
谢微楼撑着椅子扶手,摸索着站起身来。月华殿每个角落他都熟悉非常,即便眼前被黑暗所覆,行走也算流畅。
他放轻脚步,指尖沿着墙壁轻轻滑过,摸索着下到酒窖门前。
四周一片黑暗,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谢微楼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一动不动地站在酒窖门前,手还伸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