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曳和苏枝亲如母子地相处了四年。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意外,他们或许会相处更久的时间。
他是这样的性子,一旦认可了什么人,哪怕还没有完完全全放进心里,也要护得紧紧的,不准外人碰一下。
更遑论那是他第一次得到的母爱。
那段时间对大少爷来说有多难能可贵,祁绚能够共情,如同儿时的生活之于他,苏枝之于温子曳,就是前所未有的一个美梦。
可既然是梦,总有梦醒的一天。
祁绚久久凝视着温子曳苍白的脸,忽然踟蹰地顿了顿,有点不忍心将他的故事继续讲下去。
被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伤害,无异于从天堂坠入地狱,这是多么残忍的一种颠倒?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底堵上一块重石,压得他憋闷、沉痛,悲哀得喘不过气来。
但这阵默然只持续了几个节拍,当事人就从乐音下埋藏的紊乱呼吸声中听出了他的不忍,睁开一双比夜色更为浓稠的黑眸,波澜万顷又淡淡地望向他。
“光是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温子曳说,“从形云那儿听来的往事,外加一点个人的揣测和臆断——如果你的故事到此为止,那么很遗憾,祁绚,这场游戏你要输了。你想就这么认输吗?”
祁绚下意识摇头。
温子曳一笑:“这才乖。”
青年退后两步,在小夜曲暴风雨般的节奏洗礼下,唇角挑起一抹挑衅的弧度。他朝祁绚展开手臂,仿佛在拥抱风暴,神色似抗拒似享受,忽晴忽雨,唯独下颌始终高高抬起,说不出的傲慢。
像极了一只伤痕累累的狮王,再怎么痛苦,也要维护赤。裸的尊严。
“来吧,”温子曳优雅地对祁绚点头致意,“我们继续。”
来摧毁我——他的眼睛这么说,隐约疯狂。
脆弱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祁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温子曳若即若离勾缠住他的指尖,朝对方走去,如同逐渐被深渊吞噬,被矛盾的情绪裹挟,一边心软怜悯,一边兴奋到战栗。
他觉得属于大少爷的神秘面纱,即将被他揭开了。
他已经突破了最大的障碍,他得到了温子曳的容许。
“三年前……”
“没错,三年前。”祁绚深吸口气,强行让头脑镇定下来,“发生了一件大事。”
由【雀巢】而起的那场袭击,是一切的导火索,是揭开骗局的帷幕。
那天,大少爷随继母拜访娘家,因是不对外公开的私人行程,所以两人轻装简行,并没有携带多少武装。
他甚至连自己的预备契约兽都留在了家里,只带了几个平时用的顺手的保镖。
谁也不曾料到,沉寂许久的反联邦组织会突然有大动作,埋在中央星的钉子几乎倾巢而动,针对大少爷发起了袭击。
不过,就算只是“轻装”,习惯生活在风险中的大少爷也不好对付。
他护着惊慌失措的继母奋起反抗,局面一度无比混乱。
“接下来,是我根据前因后果进行的一个大概猜测。”祁绚说,“那场袭击的详情究竟是什么样子,除了大少爷谁也不知道。但是,有两个情节点,毫无疑问在当时发生了,我姑且将它们串联到一处。”
“第一,大少爷遭到了‘标记环’的背叛。”
“第二,继母为了救他,不幸身亡。”
一幅设想的画面在祁绚脑海中展开:
保镖护着温子曳,温子曳护着苏枝,一行人在追杀下颇为狼狈地逃亡。
就在终于甩开敌人,以为处境安全、可以联系家族时,几名保镖忽而暴起,偷袭了因为受伤,反应不够迅捷的大少爷。
血花四溅——继母柔弱的身体被利爪洞穿,倒在了大少爷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