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公主去后堂稍歇。向舍侄问话后,我就送公主回去。”楚翊微微颔首,径直往后院而去。一袭飘逸白袍随步履拂动,背后沾着几道尘土印子,应该是在草地上打滚时弄脏的。
“等等!”叶星辞有点过意不去,追了过去,“啪啪”地朝他腰臀处拍打,忘了自己正在扮女人。
“呃!”楚翊惊跳一下,双手捂住身后,惊愕地僵在原地。叶星辞也意识到不妥,拧着双手讪讪一笑:“那个,你衣服脏了。”
“有劳公主了。”楚翊轻声道谢,见叶星辞仍紧随自己,无奈地笑笑:“我去处理舍侄的事,你跟着多有不便。”宗正寺卿也在旁附和,请叶星辞随他去后堂歇脚喝茶。
“有什么不便?”叶星辞犀利地反驳,“皇上命我改嫁,难道我闭眼乱指吗?我不了解你们,自然有个考察的过程。庆王是候选,世子出了这样的事,涉及家教门风,我当然关心。”
宗正寺卿无言以对,用眼神询问楚翊。后者也想不出话拒绝,只好由他跟着。
二人来到幽静的后院,走进唯一有人把守的房间。
屋里陈设雅致,以屏风隔断为书房和卧房。庆王世子正蜷缩在床饮泣,听见有人进来,立即不安地起身张望。紧接着一骨碌翻下床,扑在楚翊身边,涕泪齐下道:“九叔,快帮帮我!”
“别慌,去把鼻涕擦擦,留着过年呢?”楚翊四下看看,走近卧房窗下的圈椅,用衣袖擦了擦,自己则去坐以茶几相隔的另一张椅子。
叶星辞脚步一顿,坐在擦过的椅子。
楚翊抬手朝紫砂茶壶一探,见有热茶,于是先涮了一个杯子,又倒了大半杯,轻轻放在叶星辞那边。整个过程,他一语未发,甚至注意力都不在这,完全是自然而然地体贴。
叶星辞端杯抿了一口,没说谢谢,就像对待一个多年老友。瑞王和庆王都毫不掩饰他们的图谋,让他感到紧迫,疲于应付。楚翊则不同,给了他轻松的友谊。
“九叔。”庆王世子擦好脸,又梳理了头发,情绪也随之平静了些。他坐在床边,拘谨地绞着手,眼神几次飞快瞥向叶星辞,“没想到,公主殿下也在。晚辈,晚辈着实丢人现眼了。”
“你认得我?”
“先皇的寿宴,也就是迎接公主的那场宴会,晚辈也在场。”少年竟不急于解释自己犯的事,反倒说起父亲,“我父王是个实打实的君子,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是我不争气,有辱门风。公主千万别因为我的过错,而看低了他。”
这小子在说啥呢?哦,是在为爹吆喝。看来,短短两天,让公主选夫改嫁的旨意,已经在顺都的达官显贵之间传开了。
“父王礼贤下士,有落魄的江湖人士来投奔,他都以礼相待。假如有人说他身体不好什么的,公主千万别轻信,他体格倍儿棒,一顿能吃三碗饭。”庆王世子浑然忘了自己的处境,把握一切机会为父亲增加竞争力。竟然当着另一候选人九叔的面,天真地点起鸳鸯谱,“我唯一的姐姐已经出阁,完全不用操心。不像我三叔家里,子女众多,烦心事不断。庆王府的花园去年刚翻新过,可漂亮了。假如公主嫁给我父王,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给你养老送终——”
“打住!给我送终?我们好像差不多大吧。”叶星辞哭笑不得地喝了口茶。孝敬我?还是多孝敬你爹吧。因为,假如我嫁给他,洞房花烛夜他会被我吓得折寿十年。
楚翊沉下面孔,严厉道:“臭小子,别给你爹做媒了,先把你自己的事说清楚。你和那女子,如何结识?”
“她叫竹桃,十来天前,我在街上遇见她。”庆王世子神色黯淡地回忆,“她是孤女,想把自己卖身为仆。她很漂亮,比王府里所有丫鬟都好看,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就把她买了。我想,要是把她带回家,恐怕就碰不着了。所以,我就在王府后街租了个小院儿给她住下,然后……然后就经常去找她。今天我又去了,聊了没几句,宗正寺的人就破门而入。”
讲到最后,少年羞愧难当,脸色涨红地耷拉着脑袋,声音也越来越低。
楚翊没安慰他,干脆地总结道:“你与她萍水相逢,将她收为外宅。在你看来,你们是情投意合。但是,她却对赵大人说,她是暗娼。”
“没错,我想不通她怎么会是……她分明是个清白姑娘。”庆王世子懊丧无比,双手紧扣床沿,整个人无意识地抖动。
“你怎么肯定?”楚翊忧虑地注视着他,语气却极度冷静。
对方挠挠下巴,偷瞄一眼叶星辞,嘴唇数次开合,才憋出一句微弱的话语:“我们在一起的第一晚,当时是有……有落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