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庆王焦急如热锅蚂蚁的背影,叶星辞的心尖蓦然一颤,也想起了父亲。
面对他,父亲口中永远只有训诫,而无勉励。连家里的大黄狗都能得到父亲的微笑,被夸一句“好小子”,他却不能。父亲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他,遑论称赞他“万里挑一”。哪怕,“十里挑一”也行啊。
父亲似乎很想像无视娘一样无视他,却又没办法把他困在深宅——因为他是男的。哪怕他意外受到太子垂青,被选为伴读,又做了贴身侍卫,继而擢升为正六品的内率府左内率(他可是整个齐国最年轻的六品武官),父亲也只是吝啬地微微微微一笑,仿佛怕人把门牙偷走。
为了他在家里不被看轻,太子甚至故意掉进池塘,让他“救驾有功”,然后硬是动用力所能及的权力,请圣上加封他正五品上云麾将军的散阶。
然而,父亲只是淡淡地说:建功立业,靠的是战场杀敌,而不是奉承贵人。
“公主,等等我们——”
叶星辞脚力强,足以轻松跟上楚翊他们的步子,而子苓和云苓已经被远远落下了。闻声,他转身朝她们摆摆手,示意不必相随。
瑞王和庆王的仆从见他一路尾随,虽然诧异,但碍于他尊贵的身份,都没开口质疑。
直到出了永固园东门,楚翊才注意到一直跟随的蓝色倩影。他跨上马,惊讶道:“公主?你怎么独自跟过来了?”
“来看看,嘻嘻。”叶星辞摇着手里的狗尾巴草,靠近楚翊的纯黑坐骑,随手抚摸马头。袖口滑至手肘,露出一大截白如鲜菱的臂膀,还印着浅浅的鞭痕。
瑞王和庆王的几个随从全都看呆了,忘了给主人撩车帘。
“我们要去宗正寺处理公事,公主还是请回吧。”庆王面露难色,不愿他跟随,毕竟家里出了丑事。
“皇上让我选夫改嫁,我自然要关心你们的家事,考察家风。”叶星辞口齿伶俐,“现在四爷家里有事,我怎么就不能跟着,也许帮得上忙呢?”
庆王羞愧地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那就一起去吧。”刚坐进马车的瑞王用折扇撩开帘子,瞥一眼庆王,嘴角挑起恶意的微笑,“公主最近一直住在寺里和园子里,想必是憋闷了,来城里走走也好。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与你共乘?”
要暧昧,但也不能走得太近,叶星辞想。他又看了看庆王的车驾,朗声道:“本宫想骑马。”
楚翊立即下马,将坐骑让出来,准备改骑罗雨的马。罗雨则在瑞王的车夫身边挤了个位置,悠闲地晃荡着一条腿。
“公主请上马。”
楚翊一手攥紧缰绳,勒住马匹,一手去扶叶星辞,却被对方干脆地拒绝:“不必。”
叶星辞夺过马鞭,单手扳住鞍头,足尖猛然点地,一个矫捷的侧翻,凭腰力飞身上马。两条长腿凌空扫过,裙裾翻飞如蓝色蝶翼。
“我的天——”楚翊退得及时,才没被公主的大脚甩个大耳光。不过,还是被纱裙刮到了鼻尖,刹那暗香浮动。
“驾!”腰力惊人的美人轻咤一声,猛地挥鞭,黑马四蹄生风,绝尘而去。姿态之飒爽惊艳,令在场众人无不呼吸一滞。
“蹽得真快,好像她才是管宗正寺的。”楚翊轻笑着喃喃自语。这丫头真顽皮,有朝一日把她娶进门,府里定然会很热闹吧。他不动声色,扭头看看两位兄长。直觉告诉他,庆王世子的事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