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贞烈殉节,其情可嘉。”太皇太后喟叹着向后靠去,娓娓道:“你殉葬后,哀家会向皇上请旨,追封你为贵妃,葬入先皇陵寝地宫。再将你加入大昌的贞节旌表,重赏你的父兄。”
女人含泪谢恩,将额头磕得红肿。叶星辞懂了,她一是不想出家,二是想帮家里一把,对于父兄的仕途有所助益。
唉,傻女人!
“妹妹,你可想清楚了。”皇太后不忍地柔声问道。见女人决然不语,也只是叹了口气,瞥一眼太皇太后,没继续劝阻。显然,她性格怯懦,后宫之事全凭对方做主。
殿上沉寂许久,才再度响起太皇太后苍老如锯的声音:“尹氏、赵氏、杨氏、刘氏、王氏,你们五人,谁还想自请殉葬?”她顿了一顿,疲乏地半阖着眼,“回去收拾一下,太仆寺已备好车马,这就动身移居灵泉寺吧。”
“臣妾遵命。”
叶星辞的头脑渐渐从发懵恢复清醒。去寺庙生活,倒不见得是坏事,甚至可以择机而逃,还能见到于章远他们。至此,自己已经完成了“和亲”的使命,等差不多被众人所遗忘,就想办法把子苓六人也弄出来,一起回江南去。
“尹氏。”
离开大殿的步伐被打断,叶星辞转过身,盯着太皇太后微微开合,皱纹密布的嘴唇。
“你的嫁妆都是你的私产,可以带着。哀家注意到,你个性张扬,到了灵泉寺要好生修行。先磨磨性子,日后再议其他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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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时辰,叶星辞就带着公主的整整十大箱嫁妆,登上太仆寺的车马,移居雁鸣山灵泉寺。箱子都以红纸封箱,其中三箱无比的结实沉重,内有上等成色的赤金一万两。不过,他还没打开过。
另四女与他同乘一车。她们把封赏的财物珠宝都留在了宫里,只有随身包袱,不禁艳羡他装在后车的丰厚家底。
赵氏感慨道:“尹妹妹,齐国正原皇帝真宠你,给你带这么多嫁妆傍身。可惜,你贵为公主,却落得跟我们一样的下场。”
杨氏幽幽叹了口气:“你才十七岁,甚至还没体会过云雨之欢,巫山之乐。”
什么欢啊乐啊,谁要体验啊!叶星辞暗道。
赵氏苦笑:“以后,咱们姐妹几个相依为命吧。”又思忖道:“太皇太后叫你磨磨性子,也许另有安排。”
出城后,一路来到雁鸣山山脚。大山层林叠翠,在山坳中沿坎坷崎岖的山路行进片刻,车驾停在一片林子里。
驾车的太仆寺胥吏跳下来,拍拍裤腿上的灰,淡漠道:“前面车不过去了,几位娘娘下车步行吧。”
“要走多远?”叶星辞问。
“不远,翻过这个山头,再走上一阵子,就能看见灵泉寺的山门了。”那胥吏嘬了下牙花子,瘦削干瘪的面孔流出一丝不耐,朝后车嚷嚷:“来,卸车,让马也歇一歇。你们几个,随我步行护送几位娘娘入寺。”
叶星辞和四名女子下了车,十箱嫁妆也被卸在路旁。那胥吏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尊贵的娘娘们,小人还赶着回去复命呢。”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他的语气饱含调侃。这些不得志的跑腿小吏,最爱看贵人落魄。
“我的这些东西谁搬?”叶星辞指着嫁妆。
“小人力气小,你自个儿想辙吧。”那胥吏嘿嘿一乐。
叶星辞不慌不忙,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公主赏人用的匣子,抓出一把金银首饰,明晃晃高举在手:“山高路远的,诸位兄弟帮个忙,把我的箱子抬到寺里去。”
财大气粗,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男子气概,让四名女子钦佩不已。
“娘娘大气,放心,小人有的是力气!”那胥吏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从车座下翻出麻绳,麻利地捆好一个箱子,拼了命背在身上。
其他人也照做,三两人抬一箱。如此搬了三趟,才把嫁妆安置在寺里。
叶星辞阔步行走在山间小路,嗅着草木清香,心境也随之明朗起来。正值四月,北方山里的春花谢得晚,林间仍粉白点点。
他不时停下,等赵氏她们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妹妹好体力,难怪剑舞得也好。”
来到灵泉寺山门,几名胥吏便返回了。叶星辞沿长长的石阶拾级而上,迎面遇见一白衣男子正往下走。正午的阳光自头顶倾洒,显得男人眉宇幽深,情绪都敛藏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