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意思说心里想法,就说:“我有事找娘。”
海有田看破不说破,脸上笑一笑,就让顺哥儿连声哼哼。
顺哥儿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从别人那里学来的经验、听来的话,都不作数了,他在相处中,逐渐变得不坦诚,尤其是感受、想法,他很少直接言说,变得越来越含蓄。
神奇的是,海有田总能理解他的意思。做什么、说什么,都合他的意。
他去娘屋里坐坐,待不了一会儿,就憋不住话,道:“娘,你说我平常有欺负他吗?”
他看海有田在家也干了不少活,前阵子下雪,海有田还上屋顶铲雪了。当然,他大哥也上屋顶了。
陈桂枝看他是魔怔了,“你俩日子过得好好的,成天瞎琢磨什么?”
顺哥儿垂着眉眼,说不上来想法。
他道:“我觉着他挺可怜的,家人对他不亲热,蔡管事又不是亲爹,我们家事多,里外干活。虽然大哥也是里外操持着,但是大嫂体贴啊,把大哥哄得高兴。我就不哄人,我看他跟头牛似的,吃口好草都要抬头看看是不是吃到了庄稼。”
陈桂枝仰头,看看房梁,一时无言。
过了会儿,她说:“我看你就是吃饱撑着了,我那时嫁给你爹,能过日子就过,想对人好就对人好,看他不顺眼就骂几句。你这一天天的,又不如你大嫂嘴甜,又没你杨哥哥会来事,要么学学姚夫郎,学学酒哥儿,该说说,该骂骂,要对男人好就对男人好,这又不是丢人的事。谁会笑话你?”
顺哥儿鼓鼓脸,“我那么差啊?怎么这也不如那也不如?”
他又狡辩道:“我虽然有欺负他,但是我也没亏待他啊,怎么没对他好?”
他认为他是不怕被人笑话的。
陈桂枝看他也很可怜,她说:“我是当娘的,我看你可怜,是因为你是我孩子。可能都一样吧。”
因为她爱她的孩子们,所以会觉得孩子们可怜,想给他们更好的、最好的生活。
顺哥儿愣了下,心里微有涟漪,想着他可能也是爱海有田的,所以会变得含蓄,不好意思提及,害怕被看穿,所以言行莽撞,显得刻薄刁蛮。
正因觉得他可怜,才会反思自责,怕他累怕他不好受,也怕给他的不够多。
但顺哥儿又想,应该是爱家人。
娘对他,就是家人的爱。
下午他在院子里干了点活,大哥大嫂回家,没多惊讶,这让他好奇怪。
他找大嫂,大嫂说:“怎么奇怪?我也干活啊。”
他找大哥,大哥说:“咋了?你不能干活啊?”
顺哥儿便觉着他是真的很矫情。
晚饭他跟大嫂一起收拾,饭后海有田和大哥一起洗碗。他又跟大嫂先招呼三个孩子洗脸洗脚,然后各自洗漱回房。
小海还小,夫夫俩就年节有大段的空闲,可以好好陪孩子,夜里都睡一屋。
小海午睡足,夜里玩了会儿,再次睡了,顺哥儿才使唤海有田熄灯。
海有田看着他没动,顺哥儿嘟囔道:“还使唤不动你了。”
然后他掀开被子,要自己去熄灯。
海有田摁住他的手,把被子盖回去,搭在他腿上,问他:“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顺哥儿没在生气。
海有田点点头,不知信没信,总之顺着说:“那就好,这事犯不着生气,一年到头打不了几回交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好。下回过去,我什么都不干了,坐家里当大老爷。我可是有夫郎撑腰的人。”
顺哥儿压不住嘴角,莫名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