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妧看着女子楚楚动人的模样,内心不由得升起几分怜悯,她走上前去看着面前女子的眼睛,随后道:“清徽,刚刚去哪儿了。”后者猛地抬眼对上虞意妧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猛地又低下头。
“掌柜的,我……”
虞意妧忽地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要听实话。”
顾清徽咬了咬娇嫩欲滴的下唇,随后犹豫着吐露实情道:“掌柜的,是……兵部侍郎郑大人。”
“郑大人?你如何与他扯上关系的?”
“掌柜的既然要对付教坊司,怎会不知教坊司背后之人?”顾清徽抬手擦干眼角的泪痕,随后愤恨道:“郑卫与教坊司刘公公早有勾连,我便是要找到红袖。”
顾清徽突然扯下发间玉簪,她打开玉簪里头是一幅卷轴,她慢慢打开展开了一幅面容姣好女子的画像,她含着泪倾诉道:“两个月前元宵灯会,红袖与我走散了,我寻了她许久都不见,唯一的线索便是郑大人身上的那茉莉花香,那是红袖特意制的,我绝不会闻错!”
“所以你要用我千机阁当杀人工具?”虞意妧指尖拂过顾清徽颈间淤青,随后道:“今日你在后巷堵住那郑大人的马车,是不是?你与他做了什么交易?”
顾清徽突然笑出声,语含讽刺道:“掌柜的若是知道那畜生的脾性,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与那刘公公,一路的货色,一样的该死。”她压低嗓音,低低笑着道:“明日他邀请我上府上演《绿弦》,我要让他看着自己最爱的戏码——”顾清徽从袖中抖出浸毒的金线,道:“这些蚕丝浸过鹤顶红,等金线缠上他的脖颈时,就是他的死期——
“待我死后,劳烦掌柜的将我与红袖埋在一处。”话音刚落,她的眼底簌簌掉下眼泪来。
虞意妧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丝线,道:“不可,他既死了你亦是难逃一罪,可他的罪行呢?就如此算了?清徽,继续写《绿弦》,教坊司还有它背后之人,定会付出代价的。”
“好,我信掌柜的。”
“松虎,派人盯着顾清徽。”虞意妧望着女子娉婷袅娜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这个故事也太像青蝉的故事了,实在可疑。
西市戏台已被教坊司的人打扫地干干净净,虞意妧立在的“三仙台”匾额下,看着松虎指挥杂役们将台沿的金粉与浆糊收拾干净,便见两盏青绢灯笼挑破暮色,皂靴声闯进庭院。
阿箬脚步快,她几步赶在前头跑了进来通风报信道:“掌柜的,户部来人了。”
“虞掌柜倒是清闲。”
领头税吏弹了弹簇新的锦袖,腰间银鱼袋随着动作不住地晃动,他环视了一圈周围忙碌的人,露出轻蔑的笑容来。
随后他靴尖猛地踢开歪斜的胡凳,将盖着户部紫绶印的文书拍在案上:“自本月始,戌时后每燃一烛,加征三钱银。”
虞意妧不语,只是将文书接过来细细看了看,随后指向最后一行字:“官办戏台不在此例?”
她忽地抬眸轻笑,“昨夜咱们去教坊司送戏折子,”她指尖掠过鱼袋上未干的朝露,又道:“正瞧见教坊司凤鸣台的琉璃灯彻夜长明,告示栏里还贴着戌时后烛火费全免呢。”
话音未落,廊下突然传来丝弦崩断之音,原是悬挂在长杆之上的霓裳羽衣傀儡掉了下来,虞意妧趁他抬头张望,猛地将他袖中的东西扯了出来——
那是一个通体剔透的琉璃盏,碎了满地的瓷片,刚巧不巧教坊司的秋棠爱用此物。
她突然将瓷片按在文书朱印上,语笑嫣嫣:“大人可知,私传户部密令的后果?秋棠有什么能耐能保住大人否?”
税吏看着虞意妧凌厉的眼神,不知想到什么传闻,终是卷起文书落荒而逃。
虞意妧抚过傀儡断裂的丝线,望着满地狼藉低笑:“教坊司的灯火税,烧的究竟是哪朝的陈年旧账?”
“好姑娘,继续去盯着教坊司,秋棠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虞意妧捏了捏阿箬如今养得长了点肉的小脸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暮鼓响过西市时,虞意妧看着戏台差不多完工了,便叫松虎领着众人回千机阁。
突然传来“叮铃铃”的声音。
她蹙眉望向巷子外头,只见教坊司的青顶马车碾着宵禁鼓点驶向三仙台,为首的管事不屑地瞥了一眼虞意妧,随手将一卷文书丢了下来,道:“虞掌柜看着罢。”
“掌柜的快看!”阿箬捧着湿淋淋的告示起身递给虞意妧,被浸湿的雨珠顺着滴在地上。
虞意妧就着月光展开黄麻纸,工部特制的罗纹纸映出教坊司火印,大大写着“百戏台改建令”六个大字,而正文楷书字字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