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是。”
许久许久,久到周遭一切都寂静无声。
只有雪白铺满大地。
谢时舟忽然上前迈开一步,手掌按着周延深的脖颈,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但似乎又觉得不够,贴着他的唇辗转两下,呼吸沉缓,却又带着明显的轻抖。
怪异的走向令周延深狠狠皱了下眉。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便听到谢时舟贴着他的额头,几乎用气音极轻地说:“……我爱你。”
随后,他似有温存地抵着周延深的额头几秒,缓缓退开。
周延深彻底僵在了原地。
因为在谢时舟说完这三个字后,他看到他的眸底逐渐被一层层挣扎和茫然笼罩,就像是一道道枷锁,就在他周延深的面前,将谢时舟从头到脚的套牢。
周延深不由得喉咙一紧,声音也在隐隐发颤:“你到底怎么了……”
雪花仍然在头顶上盘旋,他们面对面站着,那园子里路灯灯光仿佛将他们二人切割在不同的两端。
好似一场沉默而悲情的舞台剧。
冰天雪地,连雪花飘落都犹如老电影般一帧一帧地慢放着。
谢时舟想起他见周延深的第一面,是在辽阔的海面上,他晕海,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托起,周延深关怀的视线撞入眼底,问他是不是晕船。
也是周延深不顾危险,毅然和他并肩共同面对险境,他在汗蒸室内,望着周延深那宽阔的肩膀,周延深故意打趣他,问他是不是吓傻了,借此缓和气氛。
丽日酒店再遇那天,仍是周延深下意识地将手掌心贴在了他的胸口,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还是只是他周延深脑补出来的幻觉。
雪愈下愈大。
在川市发烧时,也是周延深在旁边贴身照顾,在客厅寸步不离地守着。
是周延深不动声色地记下他可能喜欢的食物,在他疲累时,借他肩膀,带他远走。
细枝末节的周到无孔不入。
但……
伴随着一声咔嚓,这一幕幕回忆的景象如同完好的玻璃从中心突然出现一条裂痕、两条裂痕……数不清的裂痕……全部在他眼前碎裂。
而此时此刻,他的眼前,站着周延深。
与之交叠的画面是,父母乘坐的直升机坠入大海,溅起了猛烈冲天的水花。
“你的双亲是被人所害。”
“江勉,明正医药的大少爷。”
“这么多年,我也很愧疚,当年我若是没有把忠平介绍给江勉,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被人所害……”
“是江勉。”
“是江勉!”
“后来的事……”
耳朵内不停地被这些话充斥着,无一不都在警告他。
寒风像是裹着一把冰碴擦过眼睛,谢时舟手指收拢,紧紧地嵌进手心,轻微冻伤带起的疼痛不足内心的万分之一,他仿佛被不知名的空间包裹,整个人处于虚空,就连发出的声音也虚无得远在天边。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
周延深眼眶渐渐红了,他没想到在亲耳听到谢时舟对他说“我爱你”后的下一刻,他说出来的话,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双刃剑,刺向自己,更伤了他。
“我父亲,谢忠平;母亲,朱海清,因直升机失事坠海,无一生还。”
“害我父母双亡的,是你的父亲,江勉。”
他停顿了片刻,仿佛说出最后那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周延深,血海深仇,你我……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