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踩在鞋底发出喀吱的声响。
他走了没几步,忽然在这一幅白色风雪画中瞧见了一道瘦弱的身影。
那人西装马甲,单薄地伫立在琳琅风雪中。
只一眼,周延深立马认出了是谢时舟。
他顿时脸色一变,踩着雪地的脚步声愈来愈快,他脱下毛呢大衣将谢时舟完完全全的彻底拢住。
握起他已经冰冷的手在掌心里不停反复揉搓、摩挲,也不知道他在这站了多久,雪花融化都将他的衣服打湿了,一双手更是紫红一片,怕是要冻伤。
周延深又恼又心疼:“谢时舟,你傻站在这儿做什么?如果是因为我没能事先告诉你我就是江延深,那也是我欺瞒在先,你要是生气,尽管冲我发火,要惩罚,要淋雪也该是我来!”
谢时舟仿佛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一直维持着微微仰视的姿势。
周延深见他不为所动,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谢时舟在看着廊架,然而廊架已经被厚重的雪一层层覆盖,也看不出什么。
“那里,曾经开着白色的木香花。”谢时舟平静道。
香馥清远,高架万条,望若香雪。
可是最后它们都凋落了。
“我带你去医院。”谢时舟的声音也有些哑,周延深不由分说的要打横抱起谢时舟,却被谢时舟推开肩膀,他用了点力道,周延深一时没站稳,往后趔趄一步。
他抬头正要张口,目光却一顿,怔住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在谢时舟的身上看到那样的情绪。
晶莹剔透的雪凇在他身后垂悬,他望过来的眸光仿佛瓷器般易碎,那种不真实感像是游荡在世间的一缕孤魂,只要有人轻轻一碰就能让他烟消云散。
这样的想法刚从周延深的脑海中生起,就堵得他胸口发闷。
他上前一步,轻轻环住谢时舟冰冷的躯体,冷意如同附骨之疽,冻得他浑身发冷,但他依旧想把身上所有的温度传递给谢时舟。
“好,那我在这陪你。”
南楼二层走廊。
管事看着园子里紧紧环抱的二人,又看向江震。
这时,管事终于知道以江震的雷霆手段,为什么一次次放任谢时舟,哪怕他和周延深纠扯不清。
江震就是要他们二人的这份羁绊。
大局在握的江震手指揉搓着长廊内用于观赏盆景叶片,垂下眼的神情让人看不真切。
半晌,他才像是满意地勾起唇,耐人寻味道:“看来,就算是再柔软的叶片,也能变成最锋利的刃。”
……
谢时舟的眼睫也沾染上了雪花,他闭了闭眼。
良久,他再度开口,语气似有疲惫:“周延深,你知道木香花的花语么?”
他仿佛并不需要周延深的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是心甘情愿被你俘虏。但它们现在都凋谢了。”
就好似预料到谢时舟即将要说些什么,周延深从谢时舟的颈边抬起头,目光深深地望着谢时舟:“……不,它们只是因为天寒,要闭眠了。等到来年,它们还是会盛开……”
谢时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很悲观的眼神看着他。
周延深低头吻着谢时舟冰冷的手背,说:“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好,是我不该瞒着你,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好不好,不去医院也行,我们先进屋,外面这么冷,你身体会遭不住。”
“我知道。我只是想冷静一下,但又怕我太冷静了。”谢时舟垂下眼皮。
怕因为不冷静伤害了周延深。
但更怕过于冷静伤害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如果上天让他现在才知道这个真相,或许这段感情从最初就不该开始。
“你爸爸……真的是江勉吗?”谢时舟早在问出这个问题前心中就有了答案,准确来说是在江董宣布这个消息之前,只是他不死心。
周延深一愣,旋即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但他此时仍然无法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