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供台下,当缩头乌龟的正经主子?”
长孙无忌头一次见高士宁,是其从破庙供台下爬出来时,因而他最是厌恶其软弱无能,
“人模狗样,狼心狗肺,却仍比不过畜生,连畜生都知护短,你这正经主子只会跪地求饶,痛哭流涕,浑身尿腥。”
“你……你……”
可怖的回忆又铺天盖地涌来,高士宁竟觉真有几分尿意憋不住了,不甘心再次落败,回骂道,
“不愧是被赶回府的外嫁女生下的魔胎,你兄长只想杀了你,而我却有兄长嫂子替我张罗婚事。任你如何奚落,我都是婤婤的夫君!”
“哈哈哈——”
似乎想到了日后莫婤为他出头的场面,他大笑不止。
破庙中莫婤的飒爽英姿,日夜在他梦中回荡,她是他的救赎,他定要娶到她。
“嘭——”
长孙无忌阔步上前,拽起高士宁的前襟,一拳拳揍上去,将他松动的门齿彻底打掉仍不停歇,直至他失去意识,被小厮抬回了房。
甩了甩用力过猛的手,长孙无忌转身去了高夫人院中,却得知舅母晕倒方醒的消息,自不好再提及此事,陪舅母坐了一阵后,回了前院。
此时,秋塘请的郎中还没到,反是莫母先一步回了高府,赶了过来。
净手后,莫母轻搭于高夫人腕间,应指圆滑有力,如珠走盘替替然,竟是滑脉。
见高夫人一脸期待地望向她,莫母含笑颔首,又略带几分责备道:
“夫人有了身子也不同我们说,今日这般急火攻心,可是凶险!”
“我也是方醒来,忆起月事延期,才有了此猜测。”
高夫人喜弯了眸,又想到让她昏倒之因,敛了笑,同莫母说了起来,这一谈,竟到了黄昏。
而同恭娘子接生后,莫婤又马不停蹄赶往京兆尹府邸,帮着春桃为昭娘平安产下麟儿,酉时末,方回了高府。
一进府,就闻及高夫人无故晕倒,忙行至夫人院中,见阿娘也在,先松了口气,瞧她们二人皆神情严肃,心又提了起来。
“阿姆,是出了何事。”她犹豫着问,害怕听到噩耗。
“好事,我又怀上了!”见莫婤红了眼,知她想歪了,高夫人急忙解释,微微起身,将她拉到床旁坐下。
“那您和阿娘为何是这幅模样?”莫婤深缓了口气,疑惑道。
高夫人同莫母对望一眼,知莫婤性子,皆觉应让她知晓,便同她道出始末。
听罢,莫婤羽扇般的睫,半遮星眸,暗自嗤笑:看来高士宁是活腻了……
见她面色有异,高夫人直言:“婤婤想做何,便去做,我同你托底!”
得夫人许诺,心头暖和,她笑着应下,同莫母回了莫家小院。
“阿娘,今日商议得如何?”莫婤一面换下湿透的襦裙,一面问道。
今夜毓麟居是莫母上值,白日便能休沐,她去了单大人府邸,同他商量开春的婚事。
“其余皆顺利,只是他弟媳执意与我们分府过活。”莫母低声叹道。
自生下遗腹子,单大人的弟媳杜娘子方出了月子,就闻及府中关于她和单大人的流言,竟染上了产后抑郁。
待莫母发现了告知莫婤时,已是她用刀抹了单大人的手腕,幸而割腕及时处理也不会没了性命,但怕再发疯伤人,她自请关入一偏院。
莫婤跟着莫母,去送过几次药,那时她情绪已平和许多,但仍不肯搬出来,连遗腹子也不愿见。
她住的偏院,只有约莫半丈宽的天井,从门缝望入,莫婤只能瞧见墙角一处杏花树,已是开败,飘落了一地的残花枯叶。
现今,莫母同单大人成婚在即,杜娘子怕莫母心头芥蒂,便主动提出分府,但她一寡妇,带着个孤子,搬去何处皆危险,单大人自是不愿。
但杜娘子心意已决,直言单大人若不肯,她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弄得单大人和莫母皆没了法子。
暗叹一声,收拾妥当的莫母去了毓麟居值夜,莫婤则坐于胡床上,翻出个陶土钵,在里头点了乌薪炭,其上架个井格铁网,烤起了年糕。
“古巷道里鸣鹤情,马头墙下年糕香。”烤年糕是山城的地道风味,尤其在夜市烧烤摊上,远远就能闻到烤年糕的香。
捶打成手掌般大的薄年糕,取一张放于铁网,瞧着它慢慢变鼓,像是吹了气。
用筷头将其敲扁,她翻出猪油罐子,取个鬃毛刷,在白腻的猪油膏上,捯饬几圈,让刷鬃裹上些油脂,再悬于薄年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