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疾驰着。
严落白极少开快车,这样的危险感伴随着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和惊险,但同时,他觉得楚漆的声音比风声更刺耳。
严落白很快看到了一道在车旁伫立的影子。他的手已经搭在车门的把手上。顾清晖坐在车里,目光远远眺望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严落白什么都来不及想。
他几乎隔着厚重的车门看到了江声蜷缩的影子。虚幻的却又如此真实,不应在意的却偏偏让他重视。
某种冲动促使他用力地踩下油门,再猛地刹车。
“嗤——”
惯性过强,轮胎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巨响。
江声有点拿不准这个动静是不是严落白为他创造的机会!又能维持多久,是否吸引到楚漆的注意。
他想开门遁掉,轮胎剐过地面的巨响遮掩开门声是有可能的吧!
很急。因为江声无法判断之后还有没有时机——对待楚漆,江声当然很了解。他是一个顽固的人,除非他自己愿意退让,否则就是谁也无法攻讦的铜墙铁壁——但是开门去哪里呢?会不会被发现?感觉只会一咕噜滚下去窝在冬天依然青绿的灌木丛里,这下真成蘑菇了!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蘑菇,无所遁藏的蘑菇。
江声不是那么坏的人,但也确实没那么好。
他时常能意识到自己的坏。
但这很难改,因为他已经这样过了二十多年。
他得到的爱让他下意识地不去重视任何人的心情。就比如他接受顾清晖的吻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楚漆如果撞见会是怎样情绪,会不会伤心难过。
当然,也并不是完全不在乎。
他把自己放在最高位,喜欢享受别人给他快乐的感受。所以做事莽撞冲动,想一出是一出,不爱考虑后果,从来都是当时爽啦舒服了,后面面临一大堆待解的问题的时候才开始后悔。
留给江声纠结的时间并不多。
轮胎擦地的声音在逼近,江声在这样的冷天气感觉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出汗。
*
如此惊人的动静自然很难忽视。严落白从前窗看到了楚漆回过头的脸,以及顿住的手。
那一瞬间,所有合乎理性的判断都随着惊心动魄的一场危险事故,变成了更加极端的想法。
前任自己不找上门,江声难道会自己去找他们吗?
他只不过是囿于怪异的平衡关系,毕竟一面是多年好友,一面是他学生时代的初恋,拒绝都会举步维艰,难道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要真论起对错,绝非他有失偏颇,但错误更深的显然是另外两个。
严落白驱车直冲过去,坚硬的镜片后眼眸半眯。估算好距离之后,他打着方向盘猛地转向。
剧烈的风把他的头发吹散,黑色的轿车尾巴险之又险地和那辆车擦过。
手掌着方向盘过于用力,筋骨跳动着,血液沸腾上涌,手心一阵摩擦的痛意。
一种匪夷所思的可笑,让他胸腔的器官都变成干草。心脏还在剧烈跳动,起了一把足够将荒野燃烧起来的大火。
他不由得轻哂一声,却也不清楚到底在笑什么。
在车内停顿两秒平复心情,严落白推着眼镜闭了下眼眸,伸出手打开车门,迈步下车。
“楚先生?”他顺势挂断电话,语调公式化明显,死板到品不出半点人情滋味,“很高兴见到您。正好您在这里,帮大忙了。”
他的目光从顾清晖的身上带过,在车里展露的空间逡巡一下。
“我的轮胎似乎出现了问题。车里还有备用轮胎,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搭个手?”
……最后一次。
严落白眼眸有些冰冷的暗沉,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再帮江声最后一次。
之后再指望他来做这种荒谬的事,说这种低级的谎言,绝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