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登基的时候,许多老臣在朝堂上继续争功劳,也有许多老臣致仕。
蒙毅比蒙恬年纪小,身体却远不如蒙恬硬朗。勉力为刘盈支撑一两年后,蒙毅将少府重责交给章邯,退休养病。
章邯奋斗二十年,从大秦少府奋斗到了大汉少府,真是白立功了。
以上的话是刘盈授予章邯九卿少府之印时,对章邯的调笑。
章邯一脸苦相。
他宁愿继续在南边当诸侯王的相国,为大汉皇帝监视诸侯防备南蛮。这皇帝近臣的活,他真的干不动啊。
以前老年刘皇帝就够难伺候,换成刘盈这个垂髫之年就敢在乱世蹦跶的年轻刘皇帝,章邯已经预感自己会有多心力交瘁。
章邯试图挣扎,但老年刘皇帝和年轻刘皇帝都是一样的混账性子,信任的大臣越委屈,他们就越快乐。
爱卿!~少府掌管朕的小钱钱,朕只信任你!~
章邯低头看着刘盈紧捧着自己右手的双手,抬头看着刘盈那双亮晶晶的仿佛装满了星星的双眸,哽咽着对皇帝陛下的看重激动万分。
“不愧是在大秦当过官的人,真会奉承,舒服!”刘盈对萧谨道。
萧谨颔首赞同。
蒙毅致仕后仍旧住在长安。
刘盈曾对蒙毅说,帝王的功过都是后人评说,即使秦始皇很不希望后人点评他的功绩,也不能阻止后人指指点点。蒙毅该为先主著书立传,以免他人误解。
蒙毅卸下工作,终于能整理闲暇时写下的文稿,为大秦编纂国史。
司马喜想编纂一本通史,常和蒙毅交流,去蒙毅那边蹭史料。
蒙恬回到长安后,蒙毅的精神好了许多。
刘盈曾试图继续压榨蒙毅,被蒙毅赶出了门。
刘盈已不再年少,竟还去蒙恬那里告状撒娇弄痴,要蒙恬去揍弟弟。蒙恬对陛下的活泼过头哭笑不得。
他常劝说弟弟不该对陛下太随意。在长安当了一段时间的官,蒙恬理解了弟弟。
理是那个理,但陛下对信任的臣子都很随意,臣子若在平日相处对陛下恪守君臣之道,反倒显得不够忠诚了。
召平也致仕了。
不过他致仕也留在宫苑,继续指挥人种地,和没致仕差不多。
他搬去和蒙毅当邻居,把蒙毅别庄的地“抢”了,种植刘盈从西域搜罗来的各种新奇作物。
召平振振有词。他为蒙毅种地,蒙毅白拿他种出的东西,怎么能叫“抢地”?他是在为蒙毅打白工啊。
别的皇帝空闲时不是观看歌舞,就是出门狩猎。刘盈却爱在田地工坊指手画脚,与召平“友谊”日益深厚。
蒙毅翻了个白眼,骂召平近墨者黑,与陛下混得太熟悉,语气都和陛下趋同了。
看着精神矍铄的召平,蒙毅忧虑,一帮秦朝旧臣中,年纪最轻的自己说不定会最早离世。
人老之后,若忧虑死亡,身体就容易衰败。
冬季一场风寒,蒙毅便病得起不了身。
他遗憾地将自己未完成的手稿托付给司马喜,请求刘盈让他去骊山始皇陵墓居住。他想在人生最后时刻,将始皇帝过世后自己的经历告诉始皇帝,以完成始皇帝的嘱托。
刘盈准了,并派太医随行。
“别说不吉利的话,你的身体肯定能养好,我还要继续压榨你!”刘盈蛮不讲理道。
蒙毅哭笑不得。谁家皇帝会这么安慰生病的重臣?唉,是我大汉家的皇帝。
做足了身后事准备,蒙毅便一病不起了。
刘盈在百忙之中,携刚去齐国玩了一圈的太上皇刘邦,联袂来探望蒙毅。
蒙毅见刘邦和刘盈在自己病床前摆了一桌酒肉,半晌无语。
刘邦倒酒,刘盈切肉,让蒙毅不必客气。
“你睡你的,我们吃我们的,不用在意。”太上皇和皇帝一边吃喝,一边骂朝中庸碌和边塞蛮夷,完全不像个探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