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我爸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茶叶泼洒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我的视线越过苏慧的肩膀,看见他们慌乱别过脸去的样子,突然有点想笑。
“你……”苏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妈,”我的声音比想象中的稳,声音很轻,但客厅里的人都可以听到。
苏慧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和我教训她时抿唇的样子分毫不差。
果盘在她手里微微颤抖。
我故意往前迈了一步,让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看清我的身体,就像当年她故意在客人面前光着身子跑来跑去时那样。
记忆里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六岁的苏慧洗完澡不肯穿衣服,湿漉漉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发梢甩出的小水珠在阳光下像一串钻石。
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不想穿就光着吧。”
(多完美的报复……多甜蜜的报复。)
我停在客厅中央,任由他们的目光洗礼我的身体。空调风拂过腿间的感觉让我想起婚礼那天宗祠里的穿堂风,但现在我不会发抖了。
“妈让我脱光衣服,和外公道歉,没说可以穿,所以……”我和我亲生父母解释着。
我慢慢跪下来,膝盖接触到微湿的地毯。
苏福轩和老爸尴尬地别过脸去,但我只盯着苏慧——我的女儿,我的婆婆。
我这场荒唐戏码里唯一的观众。
“需要我做什么?”我轻声问,语气恭顺得像个真正的儿媳,“妈?”
(看啊,我在听话呢。)
“既然你不想穿……”苏慧终于找回了声音,但尾音在发抖,“那就光着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六岁的苏慧光着屁股在客厅里跑,我拿着衣服在后面追,最后气急败坏地说出这句“那就光着吧”。
现在她一字不差地还给我了,连语气里的恼怒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的女儿学得多像……)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反应显然激怒了她。
苏慧的耳尖瞬间变得通红,她猛地抓起沙发上的羊毛披肩朝我扔来。
披肩在空中展开,像一张网罩在我头上。
(还是舍不得让我一直光着啊……)
羊绒摩擦着皮肤的感觉很奇妙,带着苏慧常用的那款香水味。
我没有急着把自己裹严实,而是任由披肩松松地搭在肩上,刚好遮住重点部位,却又若隐若现。
“反正都不是外人。”苏慧补充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手指甲已经掐进了手心里——这个习惯和我紧张时一模一样。
(看啊,我们连掩饰情绪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我歪着头看她,故意让一缕头发垂到胸前。
这个姿势让我想起婚礼那天在簸箕里的样子,只不过现在观众不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而是家里的所有人,家里的男男女女。
苏慧的瞳孔微微扩大,她在打量我,像在评估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
苏慧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知道她在纠结——是该像个婆婆那样命令我收拾,还是像个女儿那样自己蹲下来。
这个认知让我的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