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邀月宫中?,钟鸣九声,余韵渐歇。
将书籍一一放回?书架,易玦走出藏书阁,和每一个初来乍到的散修一样?,好奇似的四处闲逛。
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去,她忽地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禁驻足远望。
那是她登垂首山时救过的金公子。
坦白?来说,易玦对一个一无所长、遇事只?会窝囊逃窜,却又在旁人?吹捧中?涨昏了头的闲散富贵公子并无兴趣,但她对他身旁气度不凡的女子颇有几分?在意。
不出意外,能让金公子连连低头哈腰、伏低做小的,应该就?是那位金公子常常挂在嘴边彰显身世的长姐了——昆仑金氏的少年族长,镜华尊者膝下最?得意的继承人?,金一首。
她几乎是如今修仙界年轻一辈的无冕之首,自诞生便被发?现根骨奇佳、天赐之资,让她祖爷爷高兴得连连拍案,亲自取名“一首”,直指一代修士魁首之位。
而在易玦看来,最?重要的是,这位金族长同样?主修刀法。
这意味着她们或许会在之后的九宗夺魁中?碰上,一较高下。
与易玦想象中?的严肃家主形象不同,这位金族长将黑发?简单束成马尾,一身利落的剑袖白?袍,衣襟以灿金的秋葵花纹为装饰,窄袖以正红的太阳纹为点缀,腰配缀着小银镜的如意玉佩,气质凌厉干净,看上去英姿飒爽。
她似乎很爱笑,兼之天生笑唇,看谁都?是笑意盈盈的。
光是易玦这会儿远远望着,就?没见?她脸上的笑意淡去过。
“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甩开侍卫,只?单独带着一个仆人?上山的……
金公子毫无骨气地塌着肩,弯着腰,一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长姐剑袖上的一点布料,也不敢加重力道,只?能轻轻摇晃,“我的好大姐,您最?疼我了,能不能帮我和祖爷爷求一下情?要是真让我抄家规一千遍,这是要我半条命啊!”
笑眯眯地看着幼弟哀求的模样?,金一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他低垂的脑袋,说道:“依我看,你这次确实需要吃点深刻的教训,不然?还是一直小孩子心性,让祖爷爷操心。”
“因为没看住你,祖爷爷以看管不利为由?,同样?罚我抄写刀法五百遍呢。”她轻轻地说着,却并无怨怼之意,只?是单纯地联想到,就?如此?平静地说出来了。
“那……”金公子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那不如我们一起去求祖爷爷从轻发?落?”
“不用了,”金一首仍然?是微笑,“在你灰头土脸爬垂首山、被不知名的妖物追得满地乱爬时,我已经连夜抄完了。”
金公子:“……”
笑着摇摇头,金一首沉默片刻,忽然?向金公子倾身。
分?明金一首的身长比弟弟低小半个头,但当她微微倾身时,金公子却感到难以形容的压力,让他仿佛是在费力地高高仰望长姐。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下意识地小退半步,脊背不自觉更弯下去一些?,鬓角险些?沁出汗珠。
但是实际上,金一首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一如既往地淡淡看着他,刚刚抚摸他头顶的手下移,最?终停留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既然?已经长大了,那就?要学着乖一点了,岁安。”她笑了笑,动作自然?得仿佛是在拭去弟弟肩上的落灰,但却让金公子大气也不敢出。
金一首语气亲昵地叮嘱道:“乖啊,岁安,不要给我惹麻烦。”
“是、是,我知道了,姐姐。”金岁安身形略微僵硬,直到长姐直起身,与他拉开距离,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连忙点头应道。
这位金族长看着亲切可亲,但好像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啊。易玦观察过后,得出结论。
不过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能坐到一宗一族首位的人?,哪里?有真正简单单纯的?
想要服众、想要威望,总需有些?锋芒的,要么是拳头过硬,要么是计谋颇深……亦或是两者兼具。
大概是对旁人?的目光十分?敏感,金一首转过身后,便将目光准确地投向易玦,高声道:“这位道友,可是见?过我与舍弟?”
瞥见?易玦腰侧的长刀,她笑意渐深,态度似乎更认真了:“既是故人?,缘何不上前来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