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烛站在时间的河流中,回望过?去的自己。
他看?见「易玦」不知疲倦般地在碑上勾画,指尖一笔一划间,能够留在碑身上的文字越来?越多,这?些淡金色的符文缠绕着散发微光的碑身,逐渐诞生出了整个世界。
随着“天”字落下,一声轰鸣响彻混沌,无尽的虚无瞬间一分为二。
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骤然苏醒了。
「易玦」只能感受到?天地剧烈颤动,邺烛银灰色的妖瞳转动,却能“看?见”空间中无形的能量,如同水中被惊散的鱼群,有的摆动鱼尾向上,成为暗沉无光的天空,有的一头栽下更深处,凝结成坚实厚重的大地。
这?是天地的雏形。
「易玦」怔怔地注视着整个过?程发生,随即迫不及待地离开碑,大步奔向久违的大地。
然后?高兴之余,她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仍然没有生命,甚至没有水,没有日月星辰,天地间唯一的光线仍然来?自矗立在中心的碑。
于是她去地上睡了一晚,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回到?碑身前继续尝试不同符号、笔画的结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许是由于「易玦」穿越前不久,还在看?一篇名为《指尖山河》的仙侠群像小说,她在这?片黑暗的空间里发呆休息时,也时不时想起?那本书里描绘的修仙世界。
里面有御剑飞行的人族修士,翱翔于天的凤凰,潜在渊中的妖蛟……
想着想着,在「易玦」一次发呆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画出一条歪歪扭扭的龙的形状——这?条小龙简笔画留在石碑上,然后?从中飞了出来?,成为这?个世界孕育的第一个智慧生物。
祂怒目圆睁间,天边升起?日与月,吞吐龙息间,聚集起?乌云降下骤雨,在地面上汇成大大小小的河流。
所以「易玦」根据穿越前看?过?的远古神话,为祂取名“烛龙”。
在烛龙之后?,碑像是一台丰富了数据库的计算机,理解了“活物”的概念。
一个又一个字符不用「易玦」动手,也自动浮现在碑身上,碑开始有条不紊地创造出更多生灵。
虽然只是普通人,但?「易玦」对着一堆文字看?得?久了,仿佛能隐隐体?会到?碑的意思,她见证着生灵的诞生,有时也会提出点建议,手动删改一些文字。
有时候,她改变的文字也能保留下来?,似乎是碑认可了她制定的规则;
不过?更多的时候,碑上的字任由她写写画画也纹丝不动,应该是她的想法未经过?碑的“审核批准”。
随着生命的诞生,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在原本空荡死寂的天地间,「易玦」看?着浑身燃烧烈火的凤凰盘旋在天边,看?着地面上冒出绿芽,铺成柔软的草地,看?着树木拔地而起?……
不过?那些生灵都?无法看?见「易玦」,她时而梳理着凤凰被雨水打湿的羽毛,时而坐在异兽之间听他们之间的交流,时而坐在树梢上,却又像一阵掠过?枝头的清风,吹过?了,也无人发觉。
自始至终像是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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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烛龙,或许是由于祂本身的特殊性,祂倒是能够看?见「易玦」的身影,甚至在幼年?期懵懵懂懂地叫她“母亲”。
但?孩子总要长大的,在烛龙成长之后?,祂对「易玦」的依赖性逐渐褪去,最?后?离开这?里,带着祂的眷属去往远方。
「易玦」在旁人的欢笑中,再?度感到?孤独,想要真实存在着,想要与其它事物产生互动——这?样的执念不断放大。
终于,在碑即将编写出代表海洋的异兽时,「易玦」最?后?一次动手写下文字。
但?是她的指尖一离开碑,那行文字就消失了。
强烈的不甘占据心头,「易玦」一遍遍地写下那行字,又看?见那行字被一遍遍抹除,碑身上始终整洁如新。
「易玦」几乎感到?绝望,她流出一行眼泪,嗓音颤抖着说:“《山海经》中有传闻,见夫诸则大水至,这?与海洋也并非毫无关系吧?我只想要一个身份,一个能够真实活着的身份……”
碑始终沉默。
她自己也觉得?可笑,情急之下她居然尝试和一个不会说话的死物——或者说“规则”对话。
就在「易玦」心灰意冷地放下手时,一个机械般不分性别的声音响起?:“您在创世进程中已积累十万功德值,开通一定权限,请问是否全?部兑换?”
功德值……「易玦」惊愕地想,是因为她的眼泪化成了第一个字符,之后?也参与到?了不少生灵的编写中吗?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答应下来?:“我换。”
那或许是日月星辰般无情无欲的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一个一无所有的凡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