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大人,那位前辈怎么还待在上面呀?”灵桥两爪停在重?炎明王的肩膀上,扬起脑袋望向?树冠上,“他已经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几天了。”
它一边说着,一边眨巴着两只豆豆眼张望,被重?炎明王一只手盖住小鸟脑袋摁了下去:“先祖的事,你这小家伙别多管。”
只见在她们头顶斜上方,邺烛靠着一根遒劲粗壮的树枝席地而坐。
时而有风扬起他乌黑的长发?,时而有蜗牛慢吞吞地爬过雪白的衣角,可他始终闭着双目,稳若磐石,像是正在从微风中捕捉旁人无法解读的讯息。
远远望去,他如同一尊古老的石像,千千万万年来就倚着这通天古树,与?它同经风霜雨雪,看底下?众生沧海桑田。
邺烛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许久,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只能感受到自己胸膛中缓慢跳动的心脏,渐渐的,他心中涌现出似曾相识的孤寂。
“啪嗒”一声,意识深处存放记忆的木盒被撬动。
他隐隐看见另一道身影——那是曾经的“易玦”,她同样背靠着一个庞然大物,独自一人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不?同的是,她背靠的并非是通天古树,而是一尊无穷无尽向?两端延伸的石碑。
碑身周围散发?着柔和?的白光,通体没有丝毫划痕,宛若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
而它就是混沌之中,除了易玦之外唯一的事物,也是一片漆黑里仅有的光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是这抹微光,支撑着过去的「易玦」保留了一份清醒,没有彻底发?疯或痴傻,浑浑噩噩地沉入混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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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易玦,A市林泽县人,母亲的名字是……”「易玦」以一种?半透明的形态存在着,她抱着膝盖,把?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双眼没什么神采地注视着眼前的混沌,嘴唇不?断翕动,重?复着自己的身份信息。
“不?能忘记了,我叫易玦,A市……”不?知重?复到第几遍,她忽地情绪崩溃了,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溢出,向?下?滴落,然后消失在无边黑暗里。
任何人在某一天,忽然毫无预兆地被关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里,时日久了都会陷入疯狂——尤其是连「易玦」本人都说不?清,她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
十天,一个月,一年……?
她不?知道,数不?清。
时间在混沌里是没有意义的——甚至这里。根本还没有“时间”这个概念,「易玦」在这里待的久了,时间观念也逐渐迷失。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或者疯了。
唯一让她费解的,就是她一辈子安安分分做人,到底是犯了什么天条要被关在这个鬼地方?
刚刚来到这里时,「易玦」还有精力围着碑上蹿下?跳,壮着胆小心翼翼地向?远处黑暗探索,大声地向?四周发?问:还有人吗?这是哪里?
能不?能别开玩笑了,能不?能……放她回家?
时间一久,虽然「易玦」嘴上还时不?时念叨着想要回家,但心里已经有些预感,只是不?愿意承认:或许一辈子回不?去了。
“想回去看看妈妈了……”她的声音消失在虚无之中。
发?了一会儿呆,「易玦」直起身,指甲开始不?断地在碑身上勾画。
时而写自己的名字,时而写亲朋好友,甚至偶然交换过姓名的萍水相逢陌生人的名字——她太害怕在这里遗忘一切,永远留在空洞而死寂的混沌深处了。
「易玦」无法想象,如果某一天她不?再会说话,不?再会写字,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一无所?知,那么“易玦”这个人是否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如果连她都遗忘了自己,那么还有谁会救她?
那时,「易玦」尚未理解这片空间,以及这座石碑的意义,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记录,并在久久无法在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后,逐渐疯魔焦虑起来。
什么痕迹都留不?下?来,这更让她产生一种?自己只是一缕幽魂,甚至自己根本不?存在的恐惧,于是她开始对碑身敲敲打?打?,或者毫无规律地抓挠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易玦」重?新安静下?来。
她面?对着碑,慢慢筋疲力尽地跪下?,额头抵着碑身,眼泪再次无意识地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