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光如此,在逐渐靠近石林后,草木稍微多了一些,虽然还是没有什么高一点的灌木,但土层的上苔藓遍地、落叶堆肥状况也有所好转,因此他们踩上去其实是有点软塌塌的用不上力。
这么走着,就像是踩在蛋糕最外面的一层薄薄的奶油上,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脚底一塌掉下去。
不管原本有什么计较谋划,那一刻徐佑和张添一的反应都很一致,就是先保命退出去,事后再做打算,不希望还有什么变故发生。
“所以……”我眼皮一跳,神使鬼差就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台仔闻到的那股气味,到底有没有?”
徐佑居然沉默了片刻,才缓慢点头。
“都闻到了,只是我感觉,还是尽可能不要去在意为好。”
徐佑想了想,用了一个形容,说那股气味给人的感觉很不好,很危险。就像不是人忽然闻到了它,而是它一直在暗处窥视,只是不慎暴露了存在。而且,那个味道怎么说呢,有一种“同类的尸体”的味道。
我头皮一炸,心道什么叫同类的尸体,但身体先思考一步,微微打了个寒颤。
因为设身处地来看,这个形容恐怕就是最贴切的。
同样是尸体,人类在野外或是小区垃圾桶旁发现鸟类、小动物一类,或是发现同为人的残骸,直观的冲击感和恐惧肯定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小动物的尸体还没有开始腐烂,那么大多数人甚至只会感到些微诧异和感伤,并不会有太多反应。
“你的意思是……”我想了想,发现一时间确实找不出合适的比喻,“地下可能有很多因为盐尘而脱水的窨尸?”
不,不对,在场三人恐怕都见多识广,能让他们都避而不谈的肯定是更直观更本质的东西。
我下意识开始努力回忆台仔残留的印象,得出的结论很让我诧异。
因为深入去感受的话,台仔和此时仿佛身临其境的我,萌发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恐惧情绪。
照理说我毕竟只是经历了一个梦境,以台仔的视角看到了某些画面,并不是亲身经历者。
但此时,那种让人印象深刻的油甜居然真的就出现了,好像就在我的口鼻附近萦绕。但这是完全说不通的。
在我的观感中,那甚至不是出于嗅觉,而是更接近于某种鲜明的涂鸦标记,是跨越意志、刻在本能里的一丝警觉和惊惧。
就好像那气味我都不需要理解和真正闻到,也不用联想它背后意味着什么,只要它出现,就已经有道指令强制让我必须立刻远远逃离。
怎么说呢,一个婴儿从来没见过蛇,但看见艳丽毒蛇的那一刻就会立刻哇哇大哭。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而对于台仔来说,他残留给我的那股浓烈的情绪,则是指向一个我似乎意识不到的东西。
好像是……那个刹那,地面上铺了一层不规则的影子?
这么说可能很奇怪,因为这就是一片平坦空荡的山谷,除了苔藓外也没有什么比人高大的草木,石林倒是就在前面,但影子也不可能瞬移过来。至于天上,晴朗没有云层。
换句话说,当时的这个场景里,其实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自上而下投下一道阴影来的。
我怀疑这是只有台仔在闻到那股气味后,才触发的某种机制或者污染,也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问过徐佑,徐佑果然摇头,对影子的存在一无所知。
我心下古怪,难道那股气味也好、忽如其来出现的白色流沙也好,全都只是那道影子出现的一种危险表征?
只是我们这些人都还无法直观看到它的本身,唯有台仔因为高度非人的异化窥见了它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