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捻着茶盖边沿,不置可否。
我继续道:“这不像他。东都风吹草动都能惊他梦醒的人,最近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连瑶香阁的消息都懒得问。”
“你说他沉了,”朱晏看我一眼,“可我听说,他的人在坊间却没歇过,前两日刚收了几个口风紧的密探,专挑跑外的盯。你不觉得奇怪?”
“他是怕了。”我说。
“怕什么?”
“密函。”
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朱晏指尖微顿,茶盖碰杯沿,发出清脆的一响。
我放轻声音,却不让他听不清:“我有确切消息——秦淮,已经掌握了密函的情报。”
“可他没动。”朱晏低声道。
“正因为他掌握了,才没动。”我盯着他,“他在等——等那份情报变得‘值钱’。现在谁都知道沈云霁手里的东西不简单,可真正的核心只有他一人窥见。他想坐地起价。”
朱晏嘴角动了一下,笑意却不真:“这么说……这消息是你送给我的礼?”我不说话,只微微举杯。
他凝视我一会,慢悠悠抿了一口茶,像喝的是烈酒,嘴角抹过一丝凉意。
“你就不怕我转头把这消息给了秦淮,让他知道你在背后捅刀子?”我看着他:“如果你真想做中间人,这会儿就不会跟我进来。”
朱晏笑了,轻叹一声:“大夫不简单哪,原来你一直在等我出牌。”他放下茶杯,语气微变,带了点真意:“但你说得对。秦淮太沉,他掌握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多。”
我低声道:“但他的命不值这么高的价。”
朱晏看我一眼,眸光一闪:“你想动他?”
我微微颔首,语气轻得像春日柳絮:“要打破这座城的平衡,第一刀,不能慢。”朱晏放下茶盏,手指在膝上磨了几下,脸上那股市井式的笑意终于褪去几分。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语气带了些打量与锋锐:
“你想动秦淮……可惜,这事大得很。夜巡司不是不动手,而是怕下手后,扯出别的麻烦。你呢,你在这局里到底图什么?”
我没有急着回答,只慢慢地倒了半盏酒,放在自己手边,看着他手指的动作停了几息,才开口:
“图什么?也没什么太复杂的。人活一世,总得求个名、求个利。”我轻笑,“我不过是个大夫,在归雁镇混口饭吃。可现在见了东都的天,也想做点事——”
“什么事?”朱晏语气很轻,但盯着我看得极紧。
我迎上他的目光,缓缓道:“入朝为官,一官半职不求大,只要能封个实职,有牌面、有实权……自然,也有前程。”
朱晏的神色略有变化,却依旧吊儿郎当:“你说秦淮手上有密函情报,这种话哪天不在茶楼酒肆里流传?我若是把这话真信了,回头往上报,被人问起来历,只能说是在醉仙楼听来?”
我一笑,将左袖轻轻一掀,从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压在桌上:“我当然不止一句话。你若真想查,便去这个地址看看。”
朱晏盯着纸条,眼神微凝,语气慢了下来:“这是……?”
我声音压低,仿佛无意间透露:“你们夜巡司的人,陌七,死在那里。”“陌七?”朱晏终于不再装模作样,脸色第一次沉了下来。
“不错。”我望着他的眼,话锋轻挑,“他是你们夜巡司直接负责密函一线的联络使,消息灵通,暗中查了不少东西。只可惜,命短。”
朱晏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盯着那张纸条,拳头轻轻敲击桌面,一下、一下,像是在压住什么。
我继续:“我不清楚你们夜巡司是否还掌握他手头的线索,但我敢肯定——他死前查到了足够让你们惊讶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这些?”朱晏低声。
“我当然不知道。”我抬眸望着他,语气带笑,“我只知道他死后,身上留下的‘痕迹’、‘线索’、‘信物’,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秦淮。”
朱晏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开始变得幽深,一种判断与怀疑的锋锐在其中翻滚。
我慢条斯理地为他倒了一盏酒,缓声道:“你不信我,我可以理解。但你若肯走一趟,就知道——陌七不是简单的死,他死得太‘刚好’了。”
“他若只是死了,事情也就罢了。可现在,他死在查密函的节骨眼上,而且一身的蛛丝马迹,竟然全指向秦淮。”
我顿了顿,像是无意地笑了一下: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朱晏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语气变得缓慢而危险:“你想借我们之手,动秦淮。”“我只想在动之前,提醒你们,局,已经开始了。”我端起茶盏,“你们若不动,他就要坐地起价,甚至反客为主。夜巡司是破局者?还是陪跑者?”
朱晏盯着我,半晌后,嘴角缓缓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这人,说话真能挑人心。”
他站起身,抖了抖袖口,收起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