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要走,小娘子还是第1回见这般俊俏,恍似天神的儿郎,情不自禁追着柳湛赶了一步,柳湛旋即避开拉远:“男女有别,小娘子莫贴太近。”
说罢大步远离。
待大部分随侍身子好转,寻人的队伍就继续往南开拔。
又三日,寻见第二位与画像相似,也叫萍萍的。
打听到的那日,这位萍萍娘子正成亲。
虽然不能确定,得知此消息的柳湛还是心一慌,犹若踩空。
新郎宅邸背街面墙,没有合适窥视的据点。
柳湛身为天子,又不能在未收到邀请的情况下潜入私宅,偷鸡摸狗。
他不得不现身新郎家门口,徘徊张望。
听着墙内锣鼓喧天,唱诵拜堂,一阵烦躁。
进不去,却又怕进去了瞧见新妇真是萍萍——不,一定不是!他俩才分别不到一年,她怎么可能这么快爱上别人,同别的男子成亲?
柳湛默默安慰自己,转念却又思及当年与萍萍初相识,还不是才见几面就山盟海誓,私定终身?
柳湛心陡一沉,一瞬间脸上什么颜色都有,难看极了。
民间有新妇第二日回门的习俗,柳湛掐准了守在巷子口的马车里,车帘微挑一缝。
新妇从门后出来,由她官人搀扶上车,柳湛眼力极佳,一见既笑,手上松开帘子,心里亦松口气:还好,不是她。
下一瞬嘴角僵住,愁云重新拢聚在眉眼间——都不是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萍萍!
见那对夫妻的马车遥遥驶向这边,柳湛吩咐车夫:“走吧,别挡在巷口了。”
他朝车门处眺了一眼,才发现之前被自己攥
住的帘布一角留下一道手汗。
柳湛在广南东路找见的第三位萍萍是在崖山镇,上门拜访却惊悉这位小娘子想不开,跑上汤瓶山跳海了。
柳湛急忙带人赶至,前方悬崖峭壁,出海口的潮涨得一浪比一浪高。
小娘子已经跃下,只余数名路人崖上哭泣呼唤。
“下去救人!”柳湛厉喝,须臾,担心这回真是萍萍,自己也纵身跃下,海中打捞。碧浪起伏冲刷,很快时隐时现一个脑袋,纵使海水打湿了柳湛眼睛,但他仍能辨出那不是萍萍。
柳湛吸口气,还是游过去救人,揽住妇人,连驮带拽送回岸边。
早有随侍等候,从柳湛手上接过这位又找错了的萍娘子。柳湛呼一口气,吩咐:“她胳膊撞到礁石,及时处理一下。”他自己则走到远处坐下。
有随侍眼尖,发现官家手背亦在渗血,急欲上前包扎。柳湛摆手,夺过内侍手上的疮药和布条,单手一圈圈绕,连带腕骨一并包进去。
“郎君换身衣裳吧。”随侍又建议,柳湛衣发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不必,你们去忙吧。”柳湛背对着悬崖,面朝大海,狂风如刀刮面,雪浪滔天。
他突然害怕,自己之前对萍萍那样恶劣,她会不会想不开,已经似这娘子般一跃而下,葬身鱼腹?
柳湛突然遍体生寒,满身鸡皮疙瘩,懊悔又似无边巨浪拍天袭来,一波又一波,不竭不歇。
不会的,他的萍萍是很坚韧的,她不是浮萍是宝剑,柳湛攥拳,稳定心神。
他心悸盯着大海,又见如此恶劣风浪,海上竟还有两艘渔船。
柳湛原本攥的拳骤一缩,指甲掐进肉里——万一萍萍出海了怎么办?
之前只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长地久,总有一日能寻着。
但王土之外呢?
柳湛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察觉到有人快步近身,柳湛扭头,一随侍躬身禀报:“郎君,急脚递求见。”
柳湛颔首应允,蹙眉瞥见崖右侧斜坡上下来的不仅只急脚递,还有一位礼部侍郎。
“微臣参见陛下。”那侍郎近前就拜,“陛下,您说好了上月初九之前回宫,这又拖了十九日,祭地迫在眉睫,一切还得由陛下主持大局啊!”
本朝有每年夏至,官家主持祭地,祈求丰年的习俗,已经延续百年,根深蒂固,甚至有官家一旦缺席,就会引起民间“失却风调雨顺”的恐慌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