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渔思忖,可面对稚童到底狠不下心冷着脸应对,只能勉强露出笑容,便匆匆忙忙回到家中。
几个稚童见到“吴大哥”一笑,个个面红耳赤,你看我看你,纷纷开口道:“吴大哥笑起来真好看。”
沈微渔走得快,没听清身后稚童们在说什么。她一回到院子,将门闩上,转过头厨房冒起青烟。
“你身体还没好,去歇着。”沈微渔的笑脸收敛,垂眸走近厨房,一眼都不看正在灶前煎药的人斗。
“阿渔,你还在生我气。”朝梣软弱无辜地想要环抱她的腰肢。
可自从他醒来,沈微渔便不再理会他,任凭他如何示好,都无动于衷。
朝梣面上不在意,可每日宛如蛇一般缠着沈微渔。
沈微渔用手拍了拍他,“男女授受不亲,给我松手。”
“阿渔,你从来都不跟我如此生分。”朝梣自从“死而复生”霜白的面容未曾有丝毫血色,眉眼孱弱。
之前还有几分人样,如今每日像文弱书生,每日黏着沈微渔不够,时常用伤心的眼睛望着她。
沈微渔不为所动,心如磐石。
朝梣活像是被抛弃的妻子,哀哀戚戚,默默来到廊檐下黯然失色。
院子里种了枇杷树、金明树,还有石榴树各几株,树叶飒飒。
沈微渔从厨房出来,恰好见他伤春秋悲,本就单薄的身子又变得摇摇欲坠。
沈微渔心软了一下,又冷起脸,低声道:“我们谈谈。”
朝梣闻言,收起黯然的神色,侧身与她一并回到里屋。
两人落座在四方桌前,沈微渔一双美目濯清,恍若宝玉,灼灼其华。
朝梣攥紧衣袖,竟不敢见沈微渔,挪过视线,落在斑驳的茶具上,心绪不宁。
沈微渔见他不愿意开口,便先开口问,“你为何这般做?”
“萧庭訚根本没杀你,是你自己假死逃生。”
“还有情蛊一事。”
“朝梣,你瞒我的事情太多了。”多的沈微渔一问出口,锥心的疼密密麻麻席卷全身。
朝梣何尝没看出她的伤心,心中仿佛被人偷走什么,难得狼狈地垂帘道:“当年我奄奄一息,苗疆的同族找到我,想带我回去,甚至用你来逼迫我。”
“可我不愿意你被牵连,故此用假死来脱身,然而假死的药会让我失忆。当时我并不知情,浑浑噩噩从坟墓里爬出来,便被英王救下来,为了恢复记忆,我滋养蛊毒,每隔一段时间放血,才将蛊毒炼好。之后食用蛊毒,以毒攻毒,才恢复了七七八八的记忆。”
“正因如此,我这几年都没有来见你。”朝梣将曾经的过往一五一十地告诉沈微渔。
“情蛊是我们相识的第二年给你下的,那时我娘亲曾偷偷来见我,知道我有喜欢的人,还是中原人,娘亲很生气,只因我父亲也是中原人。但他薄情寡义,骗了娘亲感情,还害得娘亲双目失明,娘亲担心我会重蹈覆辙。”
朝梣说到这些往事,语气顿了顿,抬眸凝视她,眼底有几分挣扎,明白说下去,沈微渔绝对不会原谅他,可不说她更不会原谅自己。
也许,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朝梣修长如玉的指尖叩在四方桌上,一缕寒风扬起绀色的丝绦,窄口镶绣如意,露出昔日放血遗留的伤疤。
沈微渔余光触到,心声停歇一下。
又听他温声道:“你可以原谅我吗?”
“你担心重蹈覆辙,给我下情蛊,还问我愿不愿意原谅你。”微渔反问他,身子发抖,怒火在心间滚动。
朝梣眼里流露彷徨还有脆弱,“对不起。”
“你一句对不起,轻而易举能将此事揭过去吗?”沈微渔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不想与他谈下去。
可一起身,朝梣却猛然冲上来,跪在她的面前,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肢。
“阿渔,我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在我仅有的记忆里便是父亲背叛娘亲,亲手挖掉娘亲双目的一幕。我害怕自己会落得跟娘亲一样的下场。但我不怕你挖我眼睛,而是怕你不爱我。”
朝梣跪在她跟前,眼泪沾染乌睫,苍白俊朗的面容流露的。堂堂男儿,此刻被逼得在沈微渔面前下跪,落泪。
沈微渔不敢俯视他,怕会心软,强行将目光落在紧阖的窗棂。
“可你伤害了我。你知道当情蛊下在我身上,你我之间就没有信任。”
沈微渔的嗓音轻柔,眼中不知何时堆砌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