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北用力地点了点头,毛绒绒的头发戳在贺峥的下颌处,轻微发痒。想起贺峥不喜欢他沉默,连忙郑重地回答,「好。」
「其实……」贺峥的掌心在林向北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告诉他,「在回家之前,我给锺泽锐打过电话。」
温顺趴伏着的林向北猛地把头抬起来,动作之大,险些撞上贺峥的下巴。
他三两下爬起来,跪坐在贺峥的腰腹处,用震惊的眼神询问「你怎么会有泽锐哥的号码」和「你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两个关键问题。
贺峥一只手扶住那截劲瘦的腰,明明躺着的人是他,从下往上看却有一种淡淡的俯视感。
既然已经把话摊开,他干脆地说:「修车店的卡片被我藏起来了。」
林向北惊讶得微张了嘴巴。
「我想你亲自跟我坦白,又怕你不肯跟我说实话,担心你只说一半,所以我先问过锺泽锐。」贺峥嘴角放平,「谢谢你肯告诉我。」
林向北心里五味杂陈,恼得捶了贺峥的胸口一下,「那你还说要回荔河,你钓鱼执法!」
贺峥吃痛地轻轻「啊」了一声,捂住心口的位置。
「你别装了。」舍不得下手的林向北鼓腮,「我根本就没用力。」
他从贺峥的身上翻下来,拿手臂做枕头,重新侧躺回沙发靠垫和贺峥的身体之间,望着触手可及的贺峥,抿唇道:「那如果我真的不说呢?」
贺峥无奈地说:「那我就只好再当着你的面给锺泽锐打一次电话咯。」
林向北揉了下湿润的眼睛。
贺峥搭着他的腰,「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长长的眼睫垂着,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嘴唇几次翕动,从喉咙里发出一点颤音,「有……」
还未说出口,他的表情已经蒙上了一层悲伤,怕一见贺峥的脸就哭出来,只凝注着跟前的一小片锁骨看。他哽噎道:「贺峥,我很想你。」
他把额头磕在贺峥的颈窝里,十个手指头绞住贺峥的衣襟,声音变了调,但很清晰地诉说自己的思念,「真的真的,很想你……」
呼出的湿润的气息喷洒在贺峥的脖颈,让他的心也变得湿淋淋。
他双臂都环住林向北,让怀里的人跟他无限靠近,连血肉仿佛都要融在一起。
林向北闷闷的嗓音像关在玻璃罐里,「我知道你被北市的大学录取,虽然不知道你还在不在那里,但我太想见你了。从广市的火车站出发,两千多公里,二十三小时的硬座……」
贺峥的瞳孔轻微地缩动,指骨揪住林向北背脊的衣料,抓出一道道深的褶皱,像他拧成一团的心。
「那是冬天,我第一次见到下雪,带的衣服不够厚,很冷。」
林向北的语气带有回味的笑意,「但是我想到离你又近一点了,好像也没那么冷。这条路你走过没有,这个景点你有没有拍照,说不定我转个头,你就会在某个街角出现,我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不过北市太大了,我待了三天都没能遇到你。」
贺峥很深地往肺腑里吸了一口气,仿佛已经闻到北风凛冽的气息,他的血液里都流淌着细碎的冰。
林向北抬起一对红红的眼睛,轻快笑说:「再坐火车回来,回家一看,屁股都要淤青了。」
贺峥想笑,却难以调动沉重的唇角,只亲了亲林向北的眉心。
林向北前往北市之际,或许贺峥也在计划着回家。
贺峥从万里高空俯瞰璀璨夜景时,林向北正在火车的硬座上欣赏沿路风景。他们有着浑然不同的人生,却在同一条轨道上擦肩而过,直到命运安排他们再次相遇。
「你呢?」林向北带着隐隐的期待,「有没有想我?」
这根本是不需要思考的问题。贺峥像吞了一把沙,满满的沙砾磨着,从胃部反流到喉咙,每一个字都因为摩擦有颗粒的疼痛感,「怎么可能不想你?一想到你悄无声息地离开荔河,天大地大,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他似乎因为太深重的恐惧而说不下去,「林向北,我只有你了,我希望我的未来都有你,不要再离开我。」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林向北听着心脏隐约的搏动声,流淌的血液在四肢中潮起潮落,眼泪又要往下掉。他觉得哭得太多了,感到有一点丢脸的,爬着坐了起来,非常突然地说:「我口渴了。」
贺峥也起身,望向一桌子早已经冷掉的饭菜。今晚消耗了太多喜怒哀惧,整个人像被掏空又填满,是该补充一些体力。他揩了下林向北的脸,「我给你倒水。」
林向北摇摇头,「我不要喝水。」
贺峥回望地询问他。
「家里没有饮料了。」林向北上牙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一点难于启齿,却还是小声地说了出来,「我想喝爽歪歪。」
飞快地瞄一眼贺峥的神情,「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