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峥是考虑过不再管林向北的。
林向北想陪酒,那就陪酒,林向北想堕落,那就堕落,林向北不介意江杰外遇,那就跟烂人一起沉沦。
可那是林向北,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曾经呵护过的林向北,做了再多错事再坏再恶劣也是林向北,贺峥怎么可以做壁上观让这些人把他像泥一样踩在脚底下?
除了在床上,此前他只见过林向北掉过一次眼泪。
是贺奶奶离世后,林向北抱着怆痛不已的他张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边哭边说:“贺峥,你还有我。”
连眼泪都为了贺峥而流的林向北,是怀抱着多大的无助才会在逞强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哭泣?
贺峥压根就没走出Muselbar。
他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却能够观察得到林向北所在卡座的位置,点了一个看起来很善谈的陪玩。
开了两万的酒,在对方没把门的嘴里把林向北的信息套了个干干净净。
欠下巨额高利贷、酒吧老板联合黄敬南给他下套、辞了职又因为走投无路灰溜溜地回来陪酒……都已经被逼到这份上,为什么还假装自己过得很幸福,面子和威风就那么重要吗?
贺峥知道林向北清楚酒里下了东西,但在他阻拦这一切之后,他没有任何把握林向北会承他的情。
直至他感到林向北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掌,他一颗悬浮在空中的心终于稳稳落地。
他们有过无数次比肩而立的情形,现在,那种熟悉的姿态又在他们身上重现了。
黄敬南把他们交缠的双手看在眼里,被拂了面子怒道:“你要跟他走?”
林向北想,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卖什么不是卖——大不了走出这里找个黑医务割掉一颗肾,不会死,仍旧有尊严,也同样能够大赚一笔。
因为贺峥的到来,他好像短暂地找回了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林向北扬声痛快地道:“黄敬南,游戏结束,老子不陪你玩了。”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领班匆匆地跑去跟Colin汇报情况。
黄敬南的脸在蓝紫光线里涨红,脸狰狞着毫无形象地破口大骂,“林向北,你他妈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本事没几个,卖屁股都卖不明白。你多大个人,懂不懂规矩,我愿意花钱玩你你他妈就该感恩戴德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怎么,说话跟放屁一样,姘头一来找你就反水了,想走,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又恶狠狠地瞪向贺峥,“还没请教你谁啊你?”
人人爱八卦,舞池里的男女都因这场闹剧停止了舞动,连DJ都放低了音乐,一个两个挨着探头交头接耳。
黄敬南这番辱骂和指向让林向北青白着脸瞄了流光里的贺峥一眼,生怕这些污言秽语脏了贺峥的耳朵,更担心把贺峥卷入他和黄敬南的矛盾里——黄敬南在深市很有些门道,普通人的胳膊根本拧不过本地二三代的大腿,他的坚定动了摇,疑心自己是喝醉酒为贺峥发了疯,险些让之前所扮演的让贺峥远离的戏码全付之东流。
林向北的酒陡然醒了大半,手也不自觉地一松。
贺峥察觉到身旁之人微微地发颤,更执拗地把他的手指都抓得雪白,不让他有抽离的机会,沉声说:“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你刚刚那番话,林向北有权起诉你人身侮辱。”
黄敬南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处发,阴笑着,“要告我啊?”
他猛地踹掉旁边的一只三角椅,“去告啊!”
金属椅子轰的一下倒地,人群发出惊叫朝四周散去,营销怕出事,壮着胆子冲上前拉住暴躁的男人,“黄少,你消消气。”
赶来的Colin横在两人中间,先是上下扫描贺峥的装扮,判断出这人的消费水平,再将手一挡,“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来玩儿的,和气生财。”
Colin目光扫向引起骚动的罪魁祸首,“林向北,这到底怎么回事,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反悔了?”
林向北没说话,他又去给大马金刀倒回卡座里的黄敬南使眼色,他这人是惯会唱红脸的,“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向北要走就让他走,保不齐还有求得到你的地方。”
黄敬南不吃这一套,“他把我当凯子耍,就想这么算了,没门。”
“那你想怎么着?”
两人一唱一和,黄敬南两只手架在靠座上,“要么跟我走,要么跪下来给我磕头赔罪。”
齐刷刷地望向林向北,贺峥倒是很镇定,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林向北气得太阳穴突突跳,“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到底是谁出尔反尔在先,现在肯让你走你他妈就该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