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早膳完毕,虞锦年背着两人的书本文墨,规规矩矩同施罗氏道别。
虞明窈面上敷衍,虽仍不情愿,但也没多言,随之福了个身。
兄妹两人绕过亭台楼阁,向裴老人所在的荣景堂走去。
他们俩到时,裴老夫人正好在裴家三房夫人的伺候下,用完膳。见此,她略作叮嘱,念着课业要紧,也没多留他们,就让他们俩早点去学堂报到去了。
裴家学堂,虽挂着“裴家”二字,所在之处,离裴府尚有些距离。讲课的夫子,乃是当时教导过裴家第二代的名儒,同已逝的裴老太爷交情很深。
老人家醉心学术,没有子嗣,裴家也因而代为赡养。
京城许多诗书仕宦家的孩子,都想来这读书,老夫子要求严苛,轻易不收。
谢濯光是个例外。
他天资聪颖,凭真才实学,让老夫子点头,才进来的。
上一世近两年的学堂生涯,一幕幕在虞明窈心头闪过,无端让她生了几分感慨。
那日夜谈过后,她没怎么着,施罗氏没两日从荣景堂回来,就提要他们去学堂念书这个话茬。虞明窈本不想去,念书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可施罗氏说,她们在京都起码要待半年,现今正收拾虞家在京都的宅子,先且暂住一会,到时候搬走了,想来学堂,不想来都行。
虞明窈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应承了。
想到这,她气得往前一踢,普普通通的鹅卵石路,不知哪来一块凸起的石子,刚好被虞明窈踢到。瞬间,她脚趾头处,传来钻心似的疼痛,蔓延全身。
虞锦年在一旁,一路无话,突然见虞明窈龇牙咧嘴,脸皱成一团。
他不由忧心道:“要不我们去街上吃糕点去吧?上学第一日,就踢到脚了,可见这学不是什么好玩意,不上也罢。”
虞明窈:“住嘴!”
虞锦年:“噢。”
裴府坐落于望族云集之处,裴家学堂所处之地,倒十分僻静。
虞明窈面无表情带着虞锦年七拐八拐,最后在巷角一转,一座青砖黑瓦、牌匾写着“裴氏书斋”的房屋,映入两人眼帘。
一股不明觉厉之意,油然而生,虞锦年望了望朱漆木门上两侧劝学的对联,又看了看虞明窈依旧耷拉的脸,斟酌半晌,才开口。
“妹妹,你怎知这就是裴家学堂?我的意思是……”
虞明窈冷酷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兄长想说什么,你妹子就是这般聪颖,你日后要习惯才行。”
虞锦年:“噢。”
因裴老夫人事先打过招呼,两人入学手续还算顺利,拜见完夫子,随即一身着学子服的青衣童子,领他俩去学室。
原本一路无言,但虞锦年接连吃了两瘪,见这童子不过八九岁,稚气未脱却紧绷着脸故作老成,一时间感觉终于棋逢对手,开始问东问西。
长清头顶总角发髻,被问得满脸不虞,偏偏虞锦年跟看不见人脸色似的,连学堂平日吃什么,长清一日吃几碗,这种问题都刨根问底。
一旁的虞明窈,长长吐了一口气。
上一世没这一出,她那时心怀忐忑,原本马大哈的兄长,也敛起性子和她一同不言不语。
后来她心思全在功课上,也没注意什么时候开始,对书本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兄长,同清风交情倒挺好。
出去吃糖葫芦都不忘给清风带几串。
上一世为兄长吊唁的人不多,清风就是其中一个。
虞明窈眼前又浮现那张冻得僵青的脸,直到坐到上一世那张书案上,她仍没能回过神来。
恍惚之际,错过学室内众人神情各异的眉眼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