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出话落,但见那茫茫飞雪中不知何时多出一顶素白色的桐油伞,静如无物,无人察觉。
伞下自然是有人的。
撑伞之人一袭漆黑墨袍,青丝垂空,额前还有几绺白发,面颊宛如冰魄,晶莹剔透,远观简直不似血肉之躯。
“大胆!”
几在话语落地一瞬,雪幕深处已有人大喝一声,声如巨雷,杀气腾腾。
撑伞之人踱步走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看来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你们这些人还是没有减少对我的杀心,不曾放弃铲除我的打算。”
适才那叱喝之人再度开口,“放肆,跪下说……”
李暮蝉神情随意,然身侧右手已当空一绕,眨眼工夫指尖悄然多出一颗水珠,随后屈指一弹。
但见那水珠顷刻变得浑圆,宛如金铁破空,“咻”的循声而去。
“唔!”
雪幕深处的嗓音戛然而止,再无下文。
李暮蝉冲着傅红雪温言道:“你们先走吧。”
“小心。”
傅红雪也不迟疑,当即带着身旁的老叟抽身而退,消失在了茫茫雪幕里。
而那坐于华盖下的人始终不惊不怖,喜怒不形于色,也不急于追击,反是好奇道:“你竟然赢了。”
但这句话明显有些多余,李暮蝉既能现身于此,走下翠云峰,自然是赢了。
“果然是你。”
李暮蝉听到这个声音,脑海中登时想起当年在皇宫内遇见的那个小太监。
那人叹息道:“时如白驹过隙,转眼已历数载春秋……是我。”
“你要割鹿刀是为了对付我?”李暮蝉笑问。
那人也不遮掩,回答的极是干脆利落,“不错。如你这等人物,但凡一天不死,我便如芒在背,如鲠在喉,连睡觉都睡不安稳,自然是要对付的。”
嫁衣神功天下无敌,那割鹿刀亦如当年的泪痕剑,专破护身罡气,而且威力更胜前者,岂能流入江湖,岂能不为庙堂所掌握。
说话的功夫,林中已现重重杀机。
眼见对方早有布置,李暮蝉莞尔一笑,淡淡道:“你可识得朱大?”
华盖下的人沉默片刻,面上依稀多出一抹肃容,“你见过他?”
李暮蝉道:“他败了。”
“哦?”那人气息一滞,然后哑声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但仅凭一句话,你便想让我不战而退,办不到。”
这人语气有变,如惊如惧,嗓音也随之拔高一截,听着极是压迫,然却底气不足。
毕竟在一众朱氏族老中,朱大的存在十分特殊。
这人不但辈分极高,还两度重修嫁衣神功,一身功力横绝古今,无有敌手,就连惊艳如朱四也是其一手调教出来的,当之为愧的第一人。
但现在,朱大败了。
李暮蝉轻声道:“你想重振朱氏声威?”
那人沉声道:“是。”
但此人忽又长叹了一声,朱大一死,便意味着朱氏气数已去大半,回天无力。
何况他眼前这人集几大绝世神功于一身,恐是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存在。
“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李暮蝉收了伞,“想试什么?”
这人端坐的身形蓦然前倾,投来一种极不甘心的眼神,“打败你。”
他岂能甘心将这江湖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