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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岁月（第2页）

不死者们不分昼夜地劳作着，当死灵法师需要休息的时候，骷髅与僵尸们就规规矩矩地待在路边。人们发现它们的确没什么好怕的，还极大改善了自己的生活。于是他们开始前往镇政府，询问该怎么雇佣它们给自己干活儿。

然后发现，差不多80%的不死者劳动力都已经同“J&S餐厅”签署了长期合作契约，现在约瑟夫和娑娜成为镇上最大的二级劳动资源经销商了。有些人尝试绕过他，打算跟那几个死灵法师谈谈感情。但那些不近人情的法师恪守了商业道德，完全没给那些家伙留任何情面。

就这样，“J&S餐厅”变成了“J&S连锁餐厅”，在第一家分店开业的时候，约瑟夫终于再次看到了乔斯林·奥维因，以及阿曼达·希尔。

那差不多是二十年的事儿了，狱火之神的分身同道路与贸易协会的副会长、末影夫人出席了开业庆典，两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对情侣。

但时间过得太久了。现在他都有点儿记不清自己当时跟他们说过些什么了。所以最近一段日子，他决定重操旧业，在一些记忆完全变得模糊之前把它们记录并保存下来。

前几天他为自己整理出了一间工作室，记下了大量零零散散的细节。而这几天他要做的就是想好一个恰当的切入角度——他在琢磨故事是从自己跟娑娜在维斯尼的那段时间开始写起比较好，还是从来到魔鱼侍卫镇开始比较好。

如果以“J&S连锁餐厅”的历史作为主线、并随着时间线的发展添加一些人物、故事，以及彼此的命运纠缠的话，这部作品就不但可以作为本市的真实历史记录，还会同时兼具故事性与传奇性，那有可能是他自己最伟大的一部作品。

他就这么晒着太阳，思考着，然后在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看到街上的两个人迈上餐厅的台阶、走到店门前。

在看清他们的脸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些久远的记忆泛了起来，包括他很久以前曾阅读过的一首诗——

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

你夜的叹息似的渐近的足音，

我听得清不是林叶和夜风的私语，

麋鹿驰过苔径的细碎的蹄声。

告诉我，用你银铃的歌声告诉我，

你是不是预言中，年轻的神？

在他就看到那张脸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这首诗的最后一句。那是乔斯林·奥维因，狱火之神的化身的脸。二十年过去了，他看起来就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然后他又看到了乔斯林身边那个女伴的那张脸，那是阿曼达·希尔的脸——她也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没任何衰老。

他看到对方在进门之前向自己投来视线。惊喜与震撼叫他没能立即站起来，他花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去想该对他们说什么。但在他想好之前，视线又收回去了——两个人走进了餐厅，他听到乔斯林·奥维因问一个不死者服务生：“这儿的老板还是约瑟夫·琼斯吗？”

……

服务生没有说话——她看起来是一个女性，穿着红白相间的服务生裙装，勾勒出相当不错的身体曲线。她的脸上戴着一张白色的全覆式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因为面具的阴影，也只能瞧见一双宝蓝色的瞳仁。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将右手放在耳边，做出倾听的姿态，手臂在移动的时候身体的其他部位没任何晃动，就仿佛是一个人偶。乔斯林用死心剑术做了一次检查，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确不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不死者——由死灵法师召唤的骷髅。

“她”的头发显然是假发，看起来跟人类没什么区别的躯体也显然被覆上了外装——就跟自己来的时候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一模一样。奈瑟跟自己说过这事儿，叫什么来着？啊，炼金傀儡——以骷髅和僵尸为核心，再用从帝国那边弄来的技术制造一枚能够储存大量魔力与法术指令的秘能水晶，然后以金属构装，制造出一种即便超出死灵法师掌控范围也不会散落成一地骨头架子的傀儡。

“好吧。”乔斯林朝她摆了摆手，“忙你的去吧。”

他转过身，打算瞧瞧店里还有没有什么活人——两个年轻的半羊人顾客正对着两大盘子翠绿沙拉大嚼，一桌灰矮人正在喝酒：不是每人端着一个大锡杯狂灌的那种，而个个儿身穿体面服饰、胡须编织精美花纹、端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相互致意，完全是社会精英的派头。

他正打算过去找他们聊聊，听到身后有人说：“我想您找的人是我，先生。”

乔斯林跟阿曼达转过身，瞧见了进门之前看到的那个坐在木制檐廊下的老人。戴着一顶软塌塌的无沿帽，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格勒西亚式的棉布袍。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被修剪得挺好的胡须开始泛白，额头与眼角都出现了深刻的皱纹。考虑到在这里不大可能存在类似白银港或者安法托的那种因为优渥生活条件而保养极好的上流社会人士，眼前这个老人的年纪差不多在五十五至六十岁之间。

但因为他说的那句话，乔斯林稍微琢磨了一下。然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他就是约瑟夫·琼斯。

他看了阿曼达一眼，意识到她也把他认出来了。几个月前她刚刚见过他，那是她头一次来魔鱼侍卫镇，约瑟夫真心实意地感激了她——要不是因为道路与贸易协会的资助，他跟他妻子不可能来到这儿，也不可能拥有这么一间餐厅。

岁月。乔斯林想，现在你知道我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几个月与二十年，青春与衰老，转瞬即逝的一生。

于是在阿曼达仍旧吃惊并发愣的时候，乔斯林朝约瑟夫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老朋友。娑娜现在怎么样？”

“您还记得她。”老人露出笑容，回握他的手，并亲吻了他的手背，“有点小毛病，但还算健康。大德鲁伊在为她做一个康复治疗，也许几个月之后会变得更健康。女士，您仍然年轻美丽。”

他朝阿曼达点头致意，而后者在这时候回过了神。她看着约瑟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应一个笑容：“上次见面好像就在昨天似的。”

“是啊。”约瑟夫为她把那口气叹了出来，“就好像在昨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