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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痕迹（第1页）

爱瑞丝皱了下眉：“不是我。杀死一个老人对我有什么好处？我——”

“我可没说是你。”乔斯林把锯齿鲨的牙齿在手里捏碎，然后眯起眼睛，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海风的味道，血腥的味道，锯齿鲨的味道，其中还有些别的，不那么合群的臭味儿——那是人类的味道。

于是他踩着礁石跳到坡上，沿着海边慢慢地走，寻找气味来源。跟往常一样，即便魔鬼也不能像猎犬那样对容易消散的气味长时间追踪，走过一段距离之后，人类的味道消失了。但现在他瞧见远处的沙滩上有一条扣在沙滩上的渔船，一个胡子和头发在海水里打了结、并且沁着白花花盐渍的男人正在用铁铲卖力地把各种贝类从船底刮下来。

远远地看见乔斯林的时候，这男人躲到了船后面。等乔斯林按着剑柄走到小船旁的时候，他藏不住了。于是双手抓着他的小铲子，躬起腰，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结结巴巴地说：“日安，我的老爷。”

乔斯林抬手指向陡坡那边：“刚才有没有瞧见什么？”

“没有。”他一边说一边胆战心惊地到处乱瞧，要是天底下所有人在撒谎的时候都像他一样，艾洛伦保准立即升格为天堂的一部分。

乔斯林拔出剑在他破破烂烂的裤子上来了一下，渔夫吓得大叫，摔倒在地，好像命根子被割掉了似的。但破的只是本来就破破烂烂的裤子，掉出来的是七枚铜纽扣。

“所以你也不知道这几个纽扣是怎么来的对吧？”

渔夫倒在地上发抖，眼睛乱转。乔斯林伸手在胸甲上抠了一下，把领口海鸥展翅的银饰丢给他：“说。”

渔夫一下子不抖了：“别人给我的，我发誓！”

他跪在沙滩上，一边把银海鸥塞进嘴巴里咬，一边歪着脑袋往水湾那边指：“我要说了真话你别可别割我的脑袋——我要说是个魔鬼给我的，你信吗？！”

“信。再多说点儿。”

渔夫把银饰从嘴巴里拿出来看了看，满意地发现咬痕，于是说话流利起来：“之前我瞧见那边有浪花，您知道那里常常困住大鱼——啊您应该不知道——所以我想去瞧瞧是不是又困住了什么。”

“结果我看见一个老妈妈——不，保准是个魔鬼——因为一个老妈妈不可能赤手空拳地把锯齿鲨拖上岸，然后把它给活活撕了，对吧？她就那么活撕了那头锯齿鲨，然后把血弄得到处都是。我吓得要死，后来又琢磨着，既然城里人都喜欢魔鬼，那撞见它们也许会有好兆头，对吧？”

“我就说，嘿！魔鬼！你要不要我的灵魂？我想拿我的灵魂换一条新船——那老魔鬼一下子跳到了我面前，把我吓坏了。她盯着我，就那么直勾勾地，好像要活吞了我似的。我就说算啦，换一副新网也不错？”

“但是她就只从她衣服上揪下了七枚铜纽扣丢给我，对我说——”

“说什么？”

渔夫盯着他的胸甲：“记不大清啦？天哪，我刚才可被吓得够呛——”

乔斯林抬了下手，圣剑在他大腿上啄了一下子——流出来的鲜血，发出来的是惨叫：这的确是个人类。

“好吧好吧！她对我说过一段时间会有个穿袍子的男人？还是女人来着？高高瘦瘦的，会走过来找她，叫我对那个人说……说什么来着？我挺抱歉——”

乔斯林在他另一条腿上又来了一下子。渔夫惨叫起来：“真他妈要命！他叫我说的就是‘我挺抱歉’！”

乔斯林转脸看身后的爱瑞丝：“知道我是怎么得到那枚牙齿的吗？”

“就是奈瑟的那位老妈妈从嘴巴里抠下来的。好吧，这么说不是抠下来的，而是吐出来的——他老妈也是他的一具不死者寄身。你他妈能想象这种事儿吗？这么多年，把一个不死者寄身弄成自己老妈的样子？到底谁是魔鬼！？”

乔斯林大步走开，气愤地往空中挥舞圣剑：“他死了之后你们在他家地下室把他截住了，对吧？然后把他当时的那具不死者寄身给干掉了，对吧？之前你跟我说寄身消灭之后灵魂会回到灵魂水晶，对吧？不不不，你他妈不是说把他的灵魂水晶给毁了吗！？他又怎么跑到他老妈身上的！？”

“现在跟你说抱歉？天哪，你琢磨琢磨，我前些天待在下水道里发臭，琢磨着怎么帮他也把仇给报了的时候，他自己就舒舒服服待在那儿，待在艾德里安那儿，等着我跟他们打来打去、等着一切事情像今天这样了结，然后就他就可以作为一个因为神志不清而不小心跌落悬崖死去的老太太、消失了？！”

“他他妈的还欠我一个抱歉！”乔斯林转身瞪着爱瑞丝，“你跟我说是早上的事儿？多久之前？几个钟头之前？”

“要是从她跌进下面开始算起的话——”爱瑞丝脸色阴沉地说，“到现在顶多半个多小时。”

乔斯林立即大步走到渔夫面前，拿剑指着他：“那老太太往哪儿去了？”

“海里！那边儿的海里！”

渔夫指向这片白沙滩的西侧。

“他一直走到海里去？”

“……没错。”

这儿离白银港的码头还有一段距离，海水不大深。从这里往西边去，大概再走出十几海哩，海床才忽然下陷。乔斯林想到一种可能——奈瑟·罗切斯的不死者寄身走进海底，然后贴着岸边往港口去。等到了白银港码头，再悄悄混上某一条船，或者干脆攀在某条船底——

乔斯林一把将爱瑞丝身上的斗篷扯了下来，然后大步跨进水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阿杰尔封锁港口——谁都不许离港！”

几分钟之后，他已经行走在海底了——一边走，一边弄几块石头拿斗篷包住，并绑在自己身上。走到刚才那个深水湾的时候，瞧见海底下有一片混乱痕迹，等再往深处走出几十步、头顶的光线开始逐渐变暗时，终于，他发现了淤泥中的一连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