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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神子（第2页）

神官们不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了，但差不多。教会福利与神术修习给与了他们健康的体魄，从没听说过哪位教会高层死于重大疾病，甚至就连没活过一百岁都会被视为受到了女神厌弃。他们跟法师们，尤其是执业法师们完全不同——长年接触剧毒物质和有害气体、到地狱轮值，这都系统性地、持续不断地损害着他们的身体，一个保养得当的神官能轻松送走三代执业法师。

所以要是一个人知道死后会享有荣耀和不朽归宿，生前又能无惧一切疾病困扰，那干嘛非要永久地待在主位面呢？就为了“变强”？

反正安德鲁完全看开了。他决定就这么把苏沙兰公主和那个孩子留在教皇厅内廷。别叫某些人利用她掀起风波，同时叫她安享晚年。

接下来，有一天，这个名叫阿杰尔孩子失踪了。起初安德鲁以为他被什么人秘密劫走，因此把内廷翻了个遍。后来卫士们像见了鬼一样的来报告，孩子在圣像厅。

光辉女神的圣像是这样的：头颅微微低垂，以一种悲悯的角度看向祭台。当历代教皇登上去的时候，如果仰头，就会跟女神的目光对视，如果看向台下，则是落在女神的目光之中。女神的双手托在胸前，在圣像刚被建造的时候，手里是捧着一个黄金圣物匣的，里面盛放着女神尚为凡人时的一截指骨。在第三任教皇的时候，圣物匣被移除，指骨被塑入女神左手的尾指当中，于是她的双手就变成空着的了。

当安德鲁走进圣像厅时，在祭台下以仰视的角度瞧见了这么一幕：阿杰尔不知道怎么溜了进来，也不知道怎么爬上了圣像，正以婴儿蜷曲在母亲腹中的姿态睡在女神的双手中。当天不怎么晴朗，一束阳光从云层缝隙当中落下、透过玻璃穹顶，洒落在他身上。

卫士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而安德鲁本人所受到的震撼比他们猛烈多了——他先知道光辉没抛弃自己，接下来就瞧见了这一幕，这完全可以被称为神迹了。

但要证明一件事是神迹，教廷是有一整套认证流程的。抛去那些政治性的、事务性的多余环节，仍有一套成体系的检测方式来验证神迹目击者或是神迹当事人有没有撒谎，或者是不是一个巧合或误会。

安德鲁参与到了调查当中，并且亲自提问。在被问及是怎么走进了圣像厅的时候，孩子表示不记得了。然后安德鲁又问他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孩子说，听到妈妈在叫他。

光辉教派的确认为光辉在世人生活中扮演慈母一类的角色，因此是可以以这样的身份来公开称呼她，而不算亵渎的。但是在称呼的时候，措辞是有限定的：“母亲”这个词儿的变体，而不是“妈妈”或者其他称呼。如果有人说他自己的“妈妈”是光辉，那意味着他自称为神子，对于这种情况教会的处理方式是进行审判，要是的确有这个意图，就把人送上火刑架。

两岁的孩子当然不会改口，但安德鲁在其他人建议烧死他之前决定对他进行详细检查。结果叫人震惊：孩子身上有神力，很明显属于光辉位格。到了这种地步，能完全确认真伪的只剩下教皇本人——登上祭台向光辉祈愿，恳请光辉的启示。

参与调查的算上安德鲁在内一共有五个人，其他四个人是国务院的国务卿帕罗林·巴克、宗教法院的院长门雷·布尔克、首席枢机阿弗兰·吉恩、法典条文解释委员会秘书长阿列塔·杜布罗夫。

除去首席枢机之外，余下三位跟安德鲁都不怎么亲近，甚至也属于原本“先叫他试试看”的那群人，他肯定要解决他们，但现在还没足够把握。这三个人完全知道安德鲁在想什么，因此也相当乐意建议现任教皇走上祭台请求启示：要是能再一次看到光辉完全没有回应，那么他们心里想要干的事儿就可以提前进行了——一个疑似神子的孩子出现在骄阳宫，而光辉不想叫现任教皇看护他。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安德鲁永生难忘。

他怀着强烈的期待与预感拉着孩子的手走上祭台，在台下四人面前请求光辉降下神启——

圣像的右手尾指开始发光，相当柔和，仿佛从穹顶投射下来的阳光稍微强烈了一点。但喜悦感出现了，一开始不易觉察，叫人各自认为是由于头脑里对于未来的畅想而使人心情愉悦了。可随后感觉变得强烈，愉悦感升华为幸福感，甚至爱意——对于光辉圣像的爱——而且强烈到了每个人得非常努力才能克制住冲上祭台、攀上光辉怀抱的冲动的那种程度。

于是神迹发生了，神子降临了，安德鲁的声望空前高涨，地位空前稳固，就连最卑鄙邪恶的阴谋家都不得不考虑这么一种可能性——现任教皇并不是因为运气、勇气、或者其他人打算叫他“试试看”这一系列原因而登上圣座。一切都有缘由，完全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光辉厌弃了加菲尔德家族，令他成为了神子的看护人。

就是因此，在事发之后他几乎没惩罚什么人，也没对奥维多尼亚的使节团动手。光辉的眷顾叫他变得充满自信了，在问自己“我配得上现在拥有的一切吗”的时候，虽然他仍旧只能找到“谦卑”这么一个特质，但他知道除此之外，在自己所不能理解、不能窥测的某些事情之外，自己一定还存在其他被光辉所青睐的理由。

那么就完全用不着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了。他从前的确做过一些错事，但光辉包容了它们，甚至有可能那些事也是光辉意志的一部分——他的意志就是光辉意志的一部分。他自己是被光辉所支配着的。

所以，当他在自己的卧室里再次见到阿曼达·希尔的时候，他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对方的不请自来而感到生气，也没因为她还活着这件事而感到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