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未湫急急忙忙地去慈安宫,还当是老母亲遇到了什么事儿,结果一进慈安宫,发现老母亲好端端的在点茶,一口气舒到一半,突然又吊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瞟了他一眼,随即对他道:“阿湫,你来。”
姬未湫上前了两步,太后示意他坐到另一侧去,他一落座,太后便将一盏茶推了过来,姬未湫的指腹搭在了杯沿上,问道:“母后可有烦心之事?”
太后点茶的手一顿,茶沫顿时为之一散,她叹气道:“好好一盏茶叫你给毁了。”
“母后,儿臣刚好渴得紧,就饶给儿臣吧!”说罢,姬未湫拿过那盏茶,抬头一饮而尽,又将太后送到自个儿这边那盏茶也喝了,眉峰微扬:“能解渴就是好茶,儿臣多谢母后赐茶。”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如今也学着你皇兄说一半藏一半了!”
姬未湫心道暗道这茶苦得要命,可千万别给他第三杯了,脸上却还是笑着讨饶道:“母后冤枉我,我哪里敢?”
太后一手微抬,宫人们见状屈膝一礼便静默无声地退了出去,姬未湫见状坐直了身体,想来是什么要紧事,否则不至于屏退宫人。
只听太后道:“虚的母后就不说了,你与你皇兄可有挑选嗣子的打算?”
姬未湫道:“和皇兄商议过,只不过为时太早。”
太后柳眉竖起,严厉地说:“早什么?你都十九了,换旁人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膝下犹空,你叫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下列祖列宗!”
先帝不靠谱,所以无论是太后、姬溯还是他,从不说什么‘无颜面对先帝’,只说‘列祖列宗’。姬未湫又在心中调侃了一句自己又不是姬氏血脉,没孩子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真要有那才是对不起……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正因为他不是姬氏血脉,如今又是东宫,所以才要过继一个姬氏的血脉,这样一来待他百年后,这天下依旧是姬氏的天下。
……母后会这般想吗?
他问道:“母后为何这般急切?”
太后想也不想地道:“你皇兄三十有一,你也有十九,挑选个嗣子从现在开始养,母后还不算年迈,替你们照管着他。待过了几年,你皇兄也可腾出手来教他……你什么性子难道母后不清楚?你肯教么?”
太后嘴唇动了动,又道:“母后不年轻了。”
她再过一年就是知天命的年纪,哪日去了也不稀奇,到时候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在宫中怎么好?也是别人家的宝贝,进了他们这一脉,虽说日后有无边富贵,可到底是叫人骨肉分离,若还养在宫人之手,难免要吃些暗亏,万一养出仇来可怎么好?
年幼时的恨才叫刻骨铭心。
她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心中巨痛,她不舍得待姬溯、姬未湫年迈时,才发现他们有一个恨他们入骨、大逆不道的嗣子。
姬未湫明白了,他其实不太担心老母亲的寿数,毕竟母后也是出身大族,自小不愁吃穿,除了生二胎的时候伤了一回,此后都是好端端的养着的,底子早就养回来了,活到个八九十都不稀奇。
不过太后说的也有道理,他颔首道:“那我回去跟皇兄提一提。”
太后这才点了点头:“如此,母后就放心了。”
姬未湫又陪着太后聊了一会儿天,这才告辞,出慈安宫路上顺道和玉蕴聊了聊,果然昨日宗亲王世子妃带着满双月的龙凤胎来拜见过太后——他就说嘛,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果然是被刺激到了。
姬未湫回了清宁殿,他随意出入习惯了,径自进去了,见姬溯一人不在正殿,一回头便见姬溯坐在碧纱橱中的罗汉床上,面前一盘残局,似是在思索解法。
姬未湫想也不想就坐到了姬溯身边,挨在了他的身上,笑眯眯地说:“母后那儿没事,就是昨日宗亲王世子妃带着新得的龙凤胎进来拜见母后了。”
姬溯一手微抬,指了指对面,示意姬未湫去那边坐。
姬未湫哪里肯?他搂着姬溯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嚣张无比地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口水印子,故作出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圣上这般好颜色,快叫臣弟亲香亲香……”
尾音还在空气中飘荡,周如晦自净房中出来,清晰地听完了这句话,顿时瞠目结舌,呆立在了原地。
姬溯目光看向了周如晦,姬未湫还以为他在看床呢,笑吟吟就要拉着姬溯起来一道过去,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周如晦。
姬未湫:“……”
……要完。
他和姬溯在一起这事儿此前周二哥已经知晓,但是之前只是说了一嘴,当时周二哥已经很震惊了,这事儿已经成事实了,说一千道一万,无论如何让周二哥目睹他调戏姬溯,还是这么个调戏法实在是太超过了!
正在姬未湫还想着如何把这种事儿揭过去的时候,周如晦已经大步上前,在姬溯面前跪下道:“王爷绝非此等大逆不道之辈,恐是遭人暗害,臣请圣上宣太医为王爷诊脉!”
言下之意,姬未湫一定是中了药,才会这般不敬姬溯。
姬未湫见状也来不及用脚趾继续抠云顶天宫了,他俯身握住了周如晦双臂,苦着脸道:“二哥,你先起来……我没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