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呢?在场的所有人都铭记于心,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完整的过程。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了那位矮小的少女将选王剑平举,然后发问。
——“你们是不服我吗?”
——“那么我就让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说你们是废物。”
而下一刻,女孩挥动了剑。
没有可怖的声光,也没有那些强大骑士们偶尔会使用出来的,如同魔法一般的剑气爆发。那个女孩就只是单纯地挥动长剑,用常人都能够理解的技巧放倒了站在最前面的骑士。
那是一门……常人能够辨识,但却难以理解的剑术。每一剑都有迹可循,但每一剑都让对手无从做出正确的反应。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有骑士尝试用自身的勇武来制止这位拔出王剑的女公爵。试图结束这一场在他们眼中纯属胡闹的闹剧。然而很快,他们就不得不联合在一起。
因为女公爵同时挑战了他们所有人。并把最先那些放不下男子汉气概,自称不齿于和女人刀剑相向的有名骑士足以击倒——他们那引以为傲的技艺以及千锤百炼的肉体在女公爵的剑下连灰尘都不算,哪怕是挥动门板一般的巨剑,试图用纯粹的蛮力来强制压服对方这样的无耻手段,也顶不住女公爵那看似轻巧但却迅疾的一击。
十个骑士吶喊着冲上去,他们相似撞上城墙一般在女公爵的脚边倒下。
一百个骑士谨慎地合围,但女公爵却冲入他们的数组,如同猛虎冲入羊群。
而最后,聚集点剩余近千名骑士和不计其数的士兵在莫名的狂躁引导下一拥而上并且如同战争一般狂热而不留余力。然后他们便就此知晓,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时的溃军。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女公爵,并清晰地感知,并且记忆下了自己被女公爵所击倒时的每一个细节。一切的反制手段都是徒劳而且无力,而无论是单挑还是围殴,甚至单纯用密集的人群去挤压,最终的成果都是软弱无力。
没有人记得那一天到底是怎么结束的,虽然所有人都清醒地见证了这一切。但却始终没有人能够准确地描述出这全部的过程——人们只知道,当黄昏归于黑暗的时候,整个集会点处能够站立着的已经只剩下女公爵一个,而除却女公爵以外,所有的骑士,贵族,游侠,乃至于农民都倒在了地上。并且——
——没有一个人在这场以千敌一的战斗中伤重死亡。因为女公爵哪怕是在这样的战斗中都能够针对于每一位对手用出合适的力道。即便是再执着的对抗者,也只是受了轻伤。
选王的仪式结束了。
哪怕在当时已经没有任何人有力气站起来高呼‘吾王万岁’。这场已经失却意义的仪式也结束了。女公爵用自己的剑证明了所有的习俗和规矩其实都是狗屁,最终能够决断一切还是纯粹的暴力。
然而——
哪怕他们已经在女公爵的暴力下拜服,甘愿奉女公爵为王。但女公爵却对他们这群失败者失去了兴趣。
没有人记得那一天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因为所有记得的人,都宁愿自己忘记。
因为在没有人有资格在女公爵面前直起腰的时候,女公爵却直接将那柄象征着不列颠王权的选王之剑扔到了土里。
“一群废物。”她在一天内第三次说出了废物这个词。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来承认我是否为王。”而扔掉了王剑的她就这么傲慢地跨越了瘫软一地的人群,并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车驾之中。
“我也不承认你们和我是同种。”她在上车前说道。
她随即离开。
那柄宝光辉耀的王剑就这么插在泥巴地上,无人理会。
而第二天早上,威尔士女公爵在那个黄昏里的作为,以及她已经离开不列颠,回归本土的消息,便在这片大地上不胫而走。
……
摧毁一个国度,其实比大多数人预想中的都要简单的多。
当威尔士的女公爵展示出了压倒性的武力,并将尤瑟王拔剑选王的正统性彻底踩入泥地里之后,不列颠本土内的王权便不再如同过往那般牢固而稳定——王权的权威来源于权威者的认可,而当那位不需要王冠,也不需要王剑便可支配万象的君王否定了这顶王冠之后,这无上的权威便成了一个可笑的铁圈。
骑士的国度,失去了其作为核心的中轴。
因为在骑士这一概念中,‘效忠君王’本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没有封君的骑士最多只能够算是游侠。而每一个游侠,都渴望向一位足够可靠的君主效忠。
那么,怎样的君主最为可靠?
很简单,那注定能够成就一番伟业,注定能够名垂千古的君主便是最为可靠的君主。而在如今的不列颠群岛上,还有哪位君主能够拥有比那位女爵更加庞大的器量?
显而易见,没有。
当那位女公爵回到自己的领地之时,她便毫不掩饰地招兵买马,屯田拓张,其藐视不列颠旧王权,企图再造秩序的意愿可谓是昭然若揭。而当这样的消息在大地上流转之时,许多渴望着建功立业,渴望著名留后世的骑士,它们的内心便开始动摇。
尤瑟无子。
没有子嗣的君王,其王权本就不甚稳当。
原本,死去的尤瑟王还有著名为伏提庚的兄弟或可过渡。但伏提庚却已然老朽,且他也同样没有子嗣留下。
那么,除非突然有一位拥有尤瑟王血统的,受贵族和骑士们所承认的继承人站出来,并宣布立刻对叛逆的威尔士女公爵进行讨伐。则,不列颠本土的王权将再也无法拥有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