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那截手腕,垂着眼睛,欣赏着杨贺的愤怒,冰冷傲慢都似雪化了一般,是刺骨的春水,疼,却刺激。
杨贺虽然清瘦,不肯配合,用力挣动起来力气不小,竟一口咬住季尧的手掌,咬得狠,直接就见了血。季尧低哼了一声,脸上露出阴鸷之色,杨贺身上穿着亵衣,不禁拉扯,半个白皙胸膛都敞了出来。
仿佛杨贺咬着的不是自己的手,季尧将手掌往他口中送,一边由得他咬,喂他吃自己的血肉,冷静地垂眼看着那双凛冽森寒的眼睛。目光若能杀人,季尧想,他该死了千百回了。
季尧舌尖顶了顶齿关,短促地笑了笑,鬼使神差地凑近了舔了下清凌凌的眼睛。
如吻刀锋。
杨贺脸色更难看,嘴唇被血染得更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季尧脸上,受辱了一般,怒道,季尧!
他盯着季尧,眼里有愤恨,屈辱,凶狠,却夹杂着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委屈压抑,嘴唇抿得紧紧的。
季尧身登帝位多年,只有别人怕他跪他的份,几时受过这样的巴掌,一时整个人都愣了愣,旋即又惊又怒。
他对上杨贺的眼睛,杨贺恨恨地盯着他,那目光,不知怎的,竟让季尧心头颤了颤,手脚都似僵住了,灵魂仿佛要被生生剥离出这具躯体。
其实季尧并不了解杨贺。
他所知的杨贺是上辈子高高在上,而后一败涂地的权阉,是眼前冷漠的杨贺杨督公,他乍醒时所见的那个柔软不设防的样子如同昙花一现,可遇而不可得。
偏偏杨贺越是对他百般抗拒,季尧就越想起那个瞬间。
就像没人会想敲开一块顽石,可一旦窥得里头的一缕玉质,好奇心作祟也好,贪心也罢,便念念不忘,非要敲个四分五裂赏玩个够才心满意足。
季尧忍不住想看杨贺的温驯,柔软,顺从,甚至是更多,他有时想,这么个阉人,贪婪慕权,心狠手辣,有什么值得另一个季尧如此费尽心思。
他按了按心口,离魂似的,莫名地有些身体发冷,心脏都停了停一般。
杨贺直接将季尧软禁了。
朝臣来探视时,降了重重帘帐,隔得远,杨贺立在帐内,漠然地看着季尧。
报复一般,杨贺将季尧的手脚都拿铁链锁了,拷在龙床上。
季尧摸着手腕的镣铐,银色链子长,透着冰冷的光芒。
季尧说,没想到公公还喜欢玩这个。
杨贺冷淡不言。
季尧顶着这么一张脸,除了他,旁人根本辨不出真假,纵然聪明如沈凭岚之流,看出了古怪,可鬼神之说荒诞无稽,季尧又是帝王之身,也不能多说什么。
何况,这个季尧,并非善类。
锦衣卫这些年一直握在季尧手里,自萧百年走后,季尧一手提拔了年轻的林之远任锦衣卫指挥使,林之远对季尧忠心耿耿。
不过这么几天,季尧就将朝中局势看了个七七八八,竟有意挑动锦衣卫生事端,妄图打破两党平衡。
可季尧到底低估了本尊对杨贺的执着。
锦衣卫固然是一把利刃,在季尧手中,却是一把永远不会对着杨贺的刀。
季尧将链子拖得响,说,公公能拷朕多久,不出三日,朝中那些大臣就能翻天,齐齐跪去宫门外要见朕。
他眉宇有些阴霾,却笑盈盈的,露出两颗虎牙,公公何必自找麻烦呢?
杨贺垂着眼睛俯视他,淡淡道,季尧回不来,三天之后就是国丧。
季尧神色一顿,抬起眼睛看杨贺。
杨贺道,从今往后,你会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你一日不滚出这具身体,我就让你生不如死地过一日。
季尧脸上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盯着杨贺,说,公公把事做得这么绝,就不怕季尧回来,你们离心离德,一拍两散?
杨贺看着他,脸上浮现几分笑,矜傲又艳,淡淡道,季尧不会。
他微微俯身,看着季尧的眼睛,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轻易就知你是假的?
季尧没说话。
杨贺轻声说,因为季尧爱我,爱得要命。他将整颗心都捧给我,任我摆弄处置,只要我不离开他,这区区帝位,他弃之如敝履。
杨贺说得言辞笃定,那股子劲儿,不知怎的,竟让季尧心都抖了下,涌起莫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