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有再说话。
黑暗中隐隐有声,也分不清是窗外的寒风呜咽,还是屋里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的年轻女孩在低泣。
这一夜,白落竹几乎没有睡着,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便草草与众人告别离去。
“就这么让她自己回去吗?如果有个当地人在,或许对我们会更有帮助。”目送她独自沿原路返回的身影,艾沙喃喃道。
正在收拾行装的Gareth摇摇头。他知道,艾沙其实是担心小姑娘独自回去的安危,但他们心里都清楚,留下她只会更危险。
既然要进山,人一走,自然也就没必要隐藏实力。Gareth取出装备行囊里的枪支弹药,一一分配。
“既然护林员失踪,说明林区有不为人知的威胁存在,”收拾完备,他才回答道,“没必要让她跟着我们白白冒险送命。”
天色已大亮,青空湛蓝,阳光穿过树林落在雪上,被屋檐结出的冰棱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章凝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论,却低头垂目,望向院中。
既然答应过白落竹,她自然便将这事放在心上。
昨夜路太黑,没有人留意过门前被竹篱圈出的小院。靠近院外的雪中隐约有一块隆起,像被雪覆盖的柴堆,却矮得有些不寻常。
她抬步缓缓走过去,顺手捞过廊下倚墙靠着的铁铲,一铲下去,才到一半就触到某种硬物。
艾沙和Gareth一看,不由也脸色微变。
这根本不是松软的雪堆。
三个人七手八脚清理干净,露出雪下埋藏的真相。
尸身已经冷冻僵硬,脸朝下趴伏在雪中,从方向看,大概当时正要从家里出去。
“唯一的致命伤在颈部,”章凝戴上手套,翻过尸身,“一刀割喉,手法利落,很专业。”
男人大约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目已被冰封。死者颈动脉破裂,喷涌而出的血将身下染成嫣红,仿佛雪中开出一丛红梅。他手中还抓着巡山用的手电筒,身上御寒装备全副武装。
大概是自信大雪天难以被发现,尸身只草草做过处理,没有掩埋过的痕迹。
这应该就是白落竹口中的护林员李大叔。
“看这个雪的厚度,”章凝喃喃道,“死亡时间至少是两天前。”
她抬头,举目四望。艳阳高照,雪虽然已经停歇,但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足以掩埋一切凶手留下的脚印和痕迹。
“凶手不是普通人?”艾沙惶然道。
冰天雪地的寒冬,专业杀手出现在神农架,自然不是为杀一位无辜的平民护林员。
大概率只是撞见他们,而被顺手灭口。
“有人捷足先登?”Gareth敏锐地嗅到不寻常的气息,“我们的行踪可能已经被泄露。”
数天前在北京,他们就已经被人跟踪过。幕后者既然能在暗网上找人下单,估计一直在暗中关注他们的动向。这次提前派人来到神农架,是想先下手为强,还是为守株待兔?
“对方有可能就是当初伊迪丝临死前提到的‘祂’,也是偷窃太阳祭盘的幕后势力,”章凝站起身来,“敌在暗我在明,一切小心。”
两人点点头。他们实际已经进入神农架深处的无人林区,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罪恶,都很可能无人知晓,无人伸冤,也无人再得知真相。
“先保留现场,出去后找官方处理,”章凝说道,“好在大雪封山,附近的证据应该不会很快被破坏。”
三人离开护林员的小屋,继续取道向西北,深入无人林区。
虽然天晴雪霁,气温却比昨天来时冷得更狠,呵气成冰。没有向导白落竹领路,只能凭借指南针和导航。
但正如对方先前所说,神农架深处似乎的确存在奇怪的磁场干扰,很快,章凝就意识到不对劲。
“从半个小时前,指南针就已经失效。”她盯着不断偏转的指针。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艾沙气喘吁吁地说。
“不应该啊,”Gareth疑惑地展开地图,“这座山谷是南北走向,我们一直没有偏移。”
章凝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远眺天空。
青空仿佛整块蓝白琉璃,澄澈没有一丝杂质。阳光被云层中的冰晶散射,太阳失去形状,笼罩着层层光晕,难以分辨具体位置。
按原计划,他们沿山谷底部行向北方,因地势低,脚下有流水汇聚成溪流河道,但寒冬时早已冻得结结实实,地面覆盖着前些天积攒的厚雪,一步一陷,又一步一滑。
离开护林员小屋后,他们急行约两小时。距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太阳应该正悬在行进方向的右侧,与地平线约形成45°的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