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会议厅内瞬间安静下来,代表们这才发现,在会议厅的最右侧,还有一片席位空着,还明显,那是给国防部、总参谋部、总政治部、总后勤部以及各军区、海军舰队、驻德集群、驻东欧集群的代表们预留的,换句话说,军方的代表们到现在才刚刚入场。
从侧门走进来的尤里,没有第一时间登上主席台,他就站在门边的位置,与随后跟进来的各个军方代表握手,在随后入场的这些人中,会场的代表们甚至看到了素来与尤里不和的朱可夫。
直到最后一名将领进了场,尤里才转过身,他的目光在会场上转了一圈,随后迈步登上主席台。
他从主席台坐席的后方绕过去,一直走到赫鲁晓夫身边,最终,在赫鲁晓夫同志左手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看着他坐到原本属于马林科夫的位置上,会场上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在军方代表的席位上,骤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至此,会场的骚动迅速平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了,不管斯大林同志发生了什么,也不管这是不是一场政变,总之,台上这些人获得了来自军方的支持。
有主席团超过半数的成员到场,有来自军队的支持,而内务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代表们在装死,那么,除非斯大林同志亲临现场,否则的话,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改变什么了。
更何况,对于在场的这些代表们来说,真正关心斯大林同志处境的人,其实还真没有多少,更多的人还是在关心他们自己,这一场政变也好,合法的权力交接也罢,总归会为联盟死气沉沉的人事问题带来一些变化的。那些忠于斯大林同志、马林科夫、贝利亚以及其他什么人的家伙们,估计是要被弄下去的,而空出来的位置,或许大家都有机会。
没错,在官场上,谁也别指望谁忠于自己,混在这个圈子里的人,只有一个效忠的对象,那就是自己的仕途。
会场重新安静下来,布尔加宁同志得以继续他的发言。
当着来自联盟各州、各加盟共和国、各部门、各工矿企业的上千名党代表,他直接宣布了斯大林同志去世的消息,并将贝利亚与马林科夫试图篡党夺权的“事实”公布了出来。
这里的一个关键点是:现在在场的所有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知道斯大林同志的状况,但这不要紧,斯大林同志到底有没有去世这一点,不在于他是不是还活着,而是在于在场这些人相不相信他死了。
只要在场的绝大多数人相信他死了,那么他即便是活着,也已经死了,反之,如果在场的大多数人不相信,那么台上的诸位就都要倒霉。
因此,当布尔加宁同志用沉痛并且带着颤抖的声音宣布这一点的时候,台上的每一个人都悬着心呢,而布尔加宁同志的颤音也不是伤感造成的,而是他在害怕,如果不是因为有发言台撑着,他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估计都要瘫倒在地上了。
不出意料,当这个消息公布出来的时候,会场上再次陷入了混乱,的确有人在大声的质疑,但这种人只是少数,自然有人会记住他们的名字,既然他们不相信斯大林同志已经死了,那回头就送他们去与斯大林同志汇合。
而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场上大多数人还是保持了沉默,也有人在哭,或是小声啜泣,或是嚎啕大哭,这种感情的宣泄是很正常的,就连台上的尤里都还抹了两把眼泪呢。毕竟一个伟人离世了,哦,应该说毕竟一个伟人可能离世了,大家掉点眼泪,缅怀一下是很应该的。
尤里也在心里回想着与斯大林同志接触的点点滴滴,回想着他对自己的器重,对自己的提拔,对自己的亲切,对……斯大林同志的办公室是真不错啊,不过赫鲁晓夫同志估计是不屑于使用的,尽管这家伙隐藏的很深,但尤里依旧能感觉到他对斯大林同志的那股子憎恨……嗯?不是在缅怀斯大林同志吗?怎么走神了。
湿透了的军装穿在身上非常难受,不过尤里也知道,这场会议开的时间不会很长,因为这场会只有三个作用:第一,试探代表们的反应;第二,确定斯大林同志治丧委员会成员名单;第三,宣布全代会延期四天召开,并在全联盟范围内举行盛大的悼念活动。
休会的这四天时间里,现有的主席团成员们需要做好众多代表们的工作,能拉拢的拉拢,能安抚的安抚,不能拉拢也不能安抚,那就直接干掉。
治丧委员会的成员名单很好确定,有资格参与抬棺的人都在主席台上坐着呢,唯一的问题,就是台上坐着的人有点少了,那棺材抬起来可能有点沉。不过如果问问尤里的想法,他估计会说……我自己来就行。
整场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七点钟的时候,会议散场,所有参会代表被要求暂时留在克里姆林宫,等到早餐结束后,参加集体的悼念活动。
当尤里乘车离开克里姆林宫的时候,莫斯科市区内的高音广播喇叭里,已经奏响了沉痛的哀乐,而在哀乐奏响的那一刻,聚集在红场上的外国记者们都疯了,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个足以震惊全世界的消息发回国内去——红色帝国的铁腕领袖斯大林去世了。
对于全世界来说,这都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或许对很多西方国家的领导人来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可以大大的松一口气了。
不过,估计这口气没送完,他们就会感觉到有一座大山压了过来,因为就在七点三十分,莫斯科广播电台公布了斯大林同志治丧委员会成员名单,明显代表苏联军方利益,且在对外问题上素来立场强硬的尤里·阿尔希波维奇·库廖科夫元帅的名字,出现在了成员名单的第二位上,这意味着在伏罗希洛夫之后,苏联国家领导核心中,又一次出现了来自军方的强力人物。最要命的是,这个强力人物是在二战的铁与血的磨砺中成长起来的,他还很年轻……
尤里的车驶回了他所居住的别墅区,别墅区入口处,他的警卫们还在忠实的执行着戒烟任务,而在别墅区内,同样居于高层的住户们显然是得到了消息,他们聚集在别墅区内的道路两侧,目视着尤里的车缓缓驶过。
……
沃林斯科耶村,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般的驶来。
车子在阿尔谢尼设立的公路路障前停住,一名穿着内务部军服的少校从车上下来,他看了一眼通往村庄内部的公路,随即将一份文件交给迎上来的阿尔谢尼。
阿尔谢尼之前已经在广播中听到了哀乐以及播音员宣告的消息,他接过少校递过来的文件,查看了密封,确定完好之后,才将封套撕开。
文件套内只有一张巴掌大小的便笺卡,上面简单的书写了一行字迹。
阿尔谢尼在看过上面的字迹之后,一只手竟然情不自禁的抖了抖,不过,他很快又稳定了情绪,掏出一把打火机,将便笺卡付之一炬,这才大声说道:“直属连的人集合!”
这一声喊过之后,他猛地转过身,看向通往村庄内的那条公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