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
像是穿过了一层肥皂泡似的,方白鹿已经进到内堂里了。
这并不是真正的实木大门,而是方白鹿卖给福义胜的全息投影——实木的价格太过昂贵,连福义胜都承担不起。
福义胜的内堂里烟气缭绕不散,十几个帮众跪在正中。
他们手秉着永燃不灭的电子香烛,口中诵念着关圣帝君的祭文:
“……关圣帝君,大义参天,至圣至尊。圣之正气,同天地之不朽;圣之忠义,同日月之照临。驱魔障而正人心,圣之教化彪炳史册;扶名教而植人伦,圣之勋德历久弥新。兹当良辰,谨以致祭,尚飨……”
香烛冒出的烟气汇到一起,圈成一个环形,簇拥着房间中央的关圣帝君像。
关圣帝君像,方白鹿也卖过不少。
无论是东欧人、北美人还是东南亚的原住民……只要聚集成群,便会集资购置上一尊关公像以“护佑气运”。
关公像一般都内置了各类刀术软件,以及顶尖刀具,战斗力不逊色于一般的刀客。虽然价格昂贵,但镇宅、驱邪都是一把好手。
但福义胜内的关圣帝君像不同:它是一件由泛亚跨海而来的遗物。
它是一尊捏制阴干后的泥塑,约有两人来高。手握偃月大刀,端身抚须而坐,颜色鲜艳涂料沿着凹凸处描线,勾勒出关圣帝君摄人心魄的眉眼。
有些颜料早已斑驳褪色,有些部位也破损得不成样子,但——
那双眼睛在眼眶里转动打量着四周,鼻孔不断抽动,将烟气吸入其中。
明明是货真价实的泥土塑成,却不知为何可以做出这种真人般的形变来。
“白鹿!”
关圣帝君像下,传来一声含混的叫声:
那是一颗漂浮在培养皿中的人头。
他稀疏的头发漂散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络腮胡须从鬓角蔓延向下,盖住下半张脸。一根根管线连接着培养皿与他的脖颈断裂处,为他循环血液、排出废物、输送营养并给大脑供氧。
满脸的伤疤与发亮的眼睛就算有钢化玻璃相隔,也清楚地映入方白鹿的眼帘。
这是福义胜的角头。自从几年前的一次街头恶斗后,他便只能以这种形式存活——这套吊命的维生系统,便是方氏五金店的前任店主卖给他的。
“你来了!好、好、好……福义胜有救了!”
模糊的声音从培养皿顶端的喇叭中传出。
“角头……一个牙人能帮上多少忙?!就算是泛亚人又能怎么样?”
一个遍体多毛的帮众大声喝到。他的汉语里满是卷舌音,方白鹿听得出他多半是从俄罗斯来的新马来西亚,只是做了整容手术。
非母语的汉语使用者更喜欢咬文嚼字,以显示自己掌握之纯熟:牙人、牙子、牙侩、牙郎,这些都是对于“中间人”的古称。
“你们懂什么,都给我闭嘴!继续祭拜去!”角头怒声呵斥,扬声器都震出了杂音,“白鹿,我们到一边谈一下。”
方白鹿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培养皿抱在怀里。他避开还在祭拜的帮众们走到角落:
“角头,怎么回事?外堂里还有研究会的练气士在。要不是外门道士在,我都进不来这里。”
方白鹿虽然猜到了原委,但可不会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