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省,刑警学院学生宿舍。
初夏,空调口开着,凉风习习,吹得上铺半透明的纱质蚊帐轻晃,露出里面睡着的人。
他乌发垂在额前,睫长而密,皓白的腕子贴着帐篷搭在床边,另一只手摸着肚子,揣进半撩起来的衣服里,睡得四仰八叉。
老三程开霁从食堂带了早饭回来,刚要喊人,就见一只灰黑色的蚊子贴着蚊帐,口器乱戳,奈何嘴巴太短,半天也吮不到贴在蚊帐上的那截手指。
他掏出手机,先对着蚊子录了一段视频发了朋友圈,见那蚊子终于要找准地方下嘴时才叫人:“起来了,要毕业了反而睡懒觉?”
简若沉翻了个身,腿撞到上铺的护栏,懵懵然睁眼,对上程开霁的视线。
他盯着程开霁的寸头和眉毛处一道疤看了半晌,恍惚喊了声:“三哥?”
“叫我三哥你也得起!”程开霁“啪”一下拍在简若沉手臂上,再把掌心上死去的蚊子给他看,“蚊子盯着你咬,快起。我就不该带你去古玩市场!害你迷上那些地摊小说,还熬夜看。”
简若沉蹙眉,睁眼坐直。
木质的上-床下桌,正对面的阳台,连接着阳台插座的小冰箱。
熟悉又陌生。
他呆呆看了一会儿,手往枕头下摸出手机:2030年5月20日。
回、回来了?
简若沉扯开衣领摸肩膀,弹痕都不见了,一切仿若庄生晓梦。
他都活六十几岁了,死了还能回来?
究竟哪边才是真实的?
简若沉想了一会儿,愣愣在浏览器搜索栏输入关应钧三个字。
一无所获。
没这个人。
他怅然若失地愣了半晌。
“呆坐着干什么?下来洗漱吃早饭。”程开霁道。
“哦。”
简若沉扶着扶梯往下爬,落地时对上程开霁一言难尽的目光。他道:“你睡一觉起来怎么变得这么规矩?”
简若沉恍然。
对,他以前都是直接从上铺跳下来的。
现在乍然变回小伙子,还有点不习惯。
“我睡懵了。”简若沉说着,去洗漱间接了盆冷水把头埋进去浸了半晌,抬起头时再看向镜子,恍然摸了摸眼睛。
黑色偏棕。
熟悉又陌生。
简若沉抓了把短发,抬脚走到程开霁身边,“今早吃什么?”
“烧麦哇。”程开霁说了粤语,“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家了?诺,今天阿哥他们寄来的叉烧包到了,我去买这个烧麦,就是为了借食堂的蒸屉蒸包子哇。”
“那你分给食堂阿姨没有?”简若沉捧起包子咬了一口。
“分了分了。”程开霁说着喝起绿豆冰沙,又多打量简若沉两眼。
分明是同一张脸,眉目清朗,一双狐狸眼平添狡黠,可睡了一觉过来,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稳重与矜贵,气质都不同了。
好像……家里那帮看了就发怵的钓鱼老头一样。
程开霁狐疑,“你昨晚做了什么梦?怎么一觉起来话都少了?”
简若沉抿唇打趣,“梦到自己在90年代末当香江一哥。”
程开霁:?
“哦,还谈了一个比我大七岁的男朋友。”简若沉说着,把叉烧包里的馅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