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亲手给她打造的金笼,最硬最牢的笼子,机关只有他知道,哪怕她会撬锁也逃不出。她是他的,她不能走,她只能是他的。
夏侯尉抱紧了人,脸颊贴紧怀里的脑袋,不断摩挲。双眸忽而凝红,是诡异的艳,犹如荼蘼遍山。
他抱着、抱着,低声喃道:“你得关笼子,你得关笼子呀眠眠,你会睡得舒服,我给你铺了最好的兽皮”
“你怕冷是么,我再给你备几床被褥。你乖乖睡,我就在旁边陪你我看着你,好不好?”
她感觉有什么湿滑的东西落在脸颊,烫得人浑身哆嗦。再摸,原来是眼泪,从头顶落下的眼泪。
褚卫怜盯着指尖湿痕,不可思议,却又毛骨悚然,仿佛彼时抱她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鬼。
这只鬼不肯死心,还在把她往金笼拖。
她喊着不要,挣扎间怒甩一巴掌,“舒服?谁觉得舒服?舒服你怎么不自己睡!”
两边都是血红的印子,他倏尔松手,怔怔地看她。
此刻他素容惨淡,即便身及龙袍,却亦有些失魂落魄。
褚卫怜心头发怵,忽觉掌心火烫,好像沾了血。他的脸慢浮笑意,把人抱住:“我睡,我跟你一块睡。”
“”
褚卫怜无比后悔自己的多话。
多话的下场是,夏侯尉真拖着她一块进笼。
这笼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睡她一人还差不多,睡两个倒显得拥挤。
她亲眼看着他给金笼上锁,把自己也关进去褚卫怜震慑又惊骇,他是不是疯了,他有床不睡?
她缩进角落,抱紧被褥,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夏侯尉一点点抽空她怀里的锦被,而后自己钻入,抱着人躺下。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摸来铁栏的银扣,将他与她的手紧紧锁上。他腆着脸笑:“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不会分开了,任凭长箭入心,江水侵骨,都不会分开了
嘀嗒,嘀嗒,嘀嗒
褚卫怜听到了流水声。
浸黑的深夜,万千光阴交织。
明月高悬,她乘着夜风独步而行。
这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快到暑夏,花都开了。褚卫怜闻着夜幽昙的芳香,走马观花,看路旁的草木——这里的景儿好眼熟,是皇宫的御花园?
奇怪,她怎么到御花园来了?
褚卫怜思索自己前一刻在做什么?
她记得她和夏侯尉在笼子里睡着了?夏侯尉拥着她,睡前还在喃“眠眠、眠眠”
不对,也不是笼子呀。她怎么又记得,前一刻她从悬崖坠落,万千覆雪的林木在眼前飞过。后来她陷入黑暗,遇到一个白胡长髯的仙人。那仙人说,可以带她去轮回?
到底哪段,才是最后的记忆呢?
褚卫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因果。最后她决定不想了——她向来很擅长和自己和解。今晚月色这么好,夜风轻柔,她该好好漫步赏景才是。
可是——褚卫怜盯向自己的足尖,怎么没有影子呢?
她摸摸脑袋,有点想不通影子去哪了。
她把影子弄丢了?
嘀嗒,嘀嗒,嘀嗒
褚卫怜再度听到了流水声。她四处环顾,这附近没有假山,也不见鱼池,水声是哪儿来的呢?
她辨析水声的方向,一路往前走。穿过林间小道,她来到一处宫苑前。褚卫怜推开宫门,果然水声渐甚。
这座宫苑,里头是排齐的罩房,褚卫怜跟着声音走,最后在一处屋门前停下。
她禀了禀呼吸,用力推开,却见有个人卧在桌边,支出一条手臂——那人的手腕割开深口,血滴滴答答,蜿蜒而下,流到她的脚边。
褚卫怜吓了跳,忙要救人。
她快步进屋,推开那人。在看清一张熟悉的面孔时,惊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