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寻思要不要走回夏侯尉身边,打消他的疑虑,这时竟有一道黑影闪进门,附在夏侯尉耳边。
“主子,城门出事了。”
死士中伏低声,“有两队人马围了城门,东西南北各个都有。一队疑似大皇子旧部,约莫三百余人,暗哨发现,这伙人马身上有菜油气味,很重。还有一队没摸清来路,但身手矫健,都是精锐,约莫在两百以上。”
大皇子什么心思,他也猜到了七八分,想在良夜纵火烧城楼,好告诉百姓们夏侯瑨封储不祥。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个路数夏侯尉想起曾经,大皇子让宫人抓了几只死耗子丢他屋门口,跟所有人说,他就是个孽障,他的冷宫晦气,耗子爬过来都得死。
他的眼眸浅垂,旧事丝丝氤氲,又如飞尘卷入漩涡。不急,大哥予他的,都会千百倍地报。
夏侯尉转头与中伏道,“你去给城门添把火,让大哥烧吧,烧干净了才好。烧得越干净,他就死得越难看”
中伏应是,溜烟儿似的没了影儿。
夏侯尉再抬眸,遥遥望着后院庖房的人。他支起下颌,若有所思。想了想,唇边竟牵起一抹笑,浅淡的。
中伏到底与他说了什么,褚卫怜并不能听见。以前她还能猜猜,现在她不愿猜了,她只想早些结束这一切,回到家中。
九娘说,兄长已经在城门等着了。不出意外,她今夜就能回去?
褚卫怜托住下颌沉思,脚边忽然落下颀长的影子。她还未及反应,夏侯尉的匕首已经对准了九娘背后,冷声戾道:“赶紧做,别磨叽。”
被匕尖抵背,方九娘哪遇到过这种事,吓得木辊都掉了。
褚卫怜也被吓到,忙去抓夏侯尉的手:“你做什么,你放下!”
他的力气太大,撼不动分毫,脸庞亦是冷倦。
他突然笑起来,轻缓低笑,一手穿过幕篱抚摸她柔软的脸颊:“表姐,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想让她快些,别耽误我们看烟火的时辰。”
褚卫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不过她还是不满地去挪匕首,“九娘只是做得慢些,你怎能拿刀逼人?你吓到人了!”
隔着衣裳,褚卫怜都能察觉二嫂嫂的颤抖。
她轻轻握了方九娘的肩,把木辊捡起,“别怕,他不会杀你的,别怕。他他只是喜欢这样催人”
话出来,褚卫怜自己都不信。方九娘更是不信了,此时害怕无比,却只能握着木辊继续擀。边擀边忍不住流泪,动不动就要拿刀吓唬人,拿人命当玩笑,眠眠失踪这些时日都过的什么苦日子三皇子和二皇子真是天差地别!
不过还好,得亏她在夏侯尉过来前就把东西包进去了!
方九娘无比庆幸。
夏侯尉不走,现在是直接站这看了。
好在夏侯尉不懂芸豆卷,又有伙计帮工,九娘也不算露馅。
做好了,九娘把油皮纸包好递给褚卫怜,他才把匕首抽回去,随后放下一锭银子,紧抓褚卫怜的手就离开。
一路穿过拥挤的人潮,灯火喧阗,夜如昼,他没说话,褚卫怜也不说话,直到夏侯尉在一处高塔前停下。
这是眺望远景的塔,已经有游人陆陆续续进入。烟火在夜空漫开,夏侯尉也回头问她:“表姐,我们登楼看烟火如何?”
早前答应过他的,褚卫怜没有拒绝,点点头。
她现在只等着游完出城时,与兄长会面。
这座塔共有七层高,夏侯尉拉着她,一口气爬到五楼。五楼的游人不算多,夏侯尉寻了处无人的长廊,拉她过去。
两人站在朱栏前,夜风拂过脸颊。褚卫怜在轰隆声中远眺,这里不仅能看烟火,似乎还能望见最北的城门。
那里或许会有她的兄长
“表姐。”夏侯尉突然唤了声,从后揽住她,“十八了,愿你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你要如此祝我?”
褚卫怜觉得有意思,颇为好笑地回头,“我的不如意皆是你呀,你只要多听我话,乖些,我自然万喜万般宜。”
“我不够听你话么?”
夏侯尉忽而问,指尖捏起她一缕青丝,慢慢缠绕。他低眸轻声:“我任你折辱,任你打,任你骂,可我还是贱到骨子里爱你,这不够听你话么?你说你想吃羊腿,我大冷夜爬起来给你烤,你说要放夏侯瑨,我也放了,你说你要生辰上街,我也陪你来了我这不够听你话么?”
他的嗓音很轻、很缓,甚至还有一丝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