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找上来了?
乔恬头晕脑胀,脚底虚浮。
她用力攥着手机,又环视只呆了几天、还算陌生的房间,叠得很高的专业书,杂七杂八的文献打印资料,以及为了方便拍摄,藏匿在各个角落的摄像头。
如果遇到普通意外,按照乔恬的性格,她应该能妥善思考。
发生冲突被拍下来会不会出事?
许奇栖已经在往回赶,他能不能应付门外的人?
如果现在报警的话,事情会不会闹大?
但她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
男人在门外破口大骂:“乔恬!乔恬,我操你妈的翅膀硬了是吧,敢不给你老子开门?”
“妈的,你要啥我都搞来给你,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你、你、你跟你妈一个死德行,那个骚|货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你也是他妈的白眼狼——你开不开门?别给脸不要脸!”
男人矮小、肥胖、油腻、张嘴时后被烟熏黄的牙间喷出唾沫星子溅在门上,敲门声又凶又狠。
这些年乔恬一直被裹挟,她给自己洗脑——
你攥着书包带上火车的那一步很勇敢。
你是保尔·柯察金,你是简·爱,你是圣地亚哥,你是杜丽娘,你是阿兰达拉,你是田小娥,你是花木兰……
但其实当初逃去念书的乔恬狼狈得不行,小心翼翼又胆颤心惊。
她坐了十二个小时的硬卧下铺,每次上铺换人都会紧张翻身,拿背对着外面。
到终点站后,对面下铺的叔叔好心拍她背,提醒该下车了,她下意识尖叫起来,说,我不要跟你走,我不回去。
乘客把叔叔围起来不让他离开,乘务员也很快赶来。
乔恬爬起来的时候撞到头,惨白着脸,拼命向面露尴尬的叔叔鞠躬道歉,说是自己做了噩梦。
叔叔接受了道歉,还安慰她:“没事没事,噩梦嘛,醒了就好。”
有的噩梦是醒不过来的。
你误以为自己醒了,但只用猫眼的一瞥,又能轻而易举把你拽回梦里。
被猫眼广角所扭曲的,不耐烦的,带着酒意疯狂砸门的丑陋面容——那是乔恬名义上的父亲。
他就是想毁了我。
乔恬感到一阵窒息,她跌坐在地上,背靠着门,头埋在膝盖上蜷缩起来。
她见识了娱乐圈的残酷。
有话语权的人能轻而易举“弄死”另一个人,有本事的人能奋起反杀,只看能不能抓住机会。
还有的人能主动创造绝境中的生路……
她一直想成为那样厉害的人。
对所有事都能轻描淡写处理好,不在乎牵绊,只要心里确定了一套天平,那就成为了衡量人生的唯一标准。
乔恬觉得自己就快做到了。
她可以选择自己从事的工作,努力的方向,合作的伙伴。
她也不在乎流言蜚语,不在乎对她的谩骂,不在乎网友认为她是一个出卖身体又一事无成的婊|子。
但她其实还在恐惧,对丑陋卑鄙弱小的老男人畏若虎狼。乔恬痛恨承认这一点,但她无法解决。
就在乔恬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乔恬的爹?喝得跟死狗一样,让开。”
乔恬一怔。
怎么会是沈惟笛?
乔恬撑着门起来,逼自己透过猫眼往外看,只见沈惟笛表情铁黑站在她混账父亲面前,居高临下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