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精神恍惚地回到家中,院子不大,留出一条踩实的小道,两侧种着瓜果菜蔬,屋前是棵高大的梧桐树。
姚崇家中并无余财,几乎算得上家徒四壁。他不觉得苦,只要想到自己的一腔才华得以施展,便激动不已。
既然做了宰相,就要做出事业来,千秋万代,留下姓名于汗青之上。但是他那个孽障将这一切都毁了,且不提朝廷百官的威逼,即便陛下留下他,他又如何面对同僚,又如何能秉公执法呢?
姚崇一夜未睡,老妻陪着他熬。姚彝被关进监狱,等待有司裁决。姚崇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
次日,姚崇来到值房,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仿佛老了十多岁,周围异样的目光都让他如坐针毡。
自己立身不正,又怎么要求别人公正廉洁呢?姚崇没有脸面留在中书省留了。
皇宫中,李显叫来太子重润和裹儿商议姚崇的去留。这姚崇确实好用,他在这几年,李显从未为国库发过愁。
“这姚崇不能走。”李显道。
重润说:“朝野议论纷纷,只怕留下姚相公,大臣会拿这个一直说事,姚相公做事就难了。”
李显问:“即便处罚了他那个孽障也是一样?”
重润和裹儿都点头,李显长叹一声,又求救似的看向裹儿,问:“你有合适的人推荐吗?”
“张说。”裹儿回道。
李显一时想不起来,便问:“这人是谁?”
重润笑回:“现任广州都督。他当年坚持守完三年的孝,拒绝了裹儿和我的征召。”
李显点头说:“广州虽处岭南,但却是战略要地,须得重臣坐镇。”广州港是海上诸国来华的第一大港口,船舶接天,一望无际,皆用重臣把守。
正说着,忽然有宫人来报:“姚相公求见陛下。”
重润和裹儿对视一眼,纷纷叹了一口气,李显好奇问:“他来做什么,难道过来求情?”
“恐怕不是如此。”裹儿道。
重润:“让他进来,我们也不回避了。”
宫人听见,唤人进来。姚崇看见太子公主均在愣了一下,忙向陛下行礼。
李显唤他起身,“坐吧。”姚崇没有动,从袖中取出一本奏疏,道:“臣教子无方,愧对皇恩,请陛下准臣辞去同平章政事并户部尚书,另任贤明。”
李显吃了一惊,忙道:“这是什么话,姚彝是姚彝,你是你,他犯了朝廷法度,自由朝廷秉公处理,与你有什么相干?”
姚崇闻言无地自容,说:“子不教,父之过。臣教子如此,无颜面对陛下,请陛下准臣辞去职务,闭门思过。”说着,便跪下以额触地,恳求道。
“快把他扶起来。”李显叫道。
不用宫人,重润和裹儿起身过去,扶起姚崇,道:“姚相公这又是何苦。”
姚崇见此,更是羞愧难言,以袖子擦泪,“陛下信任臣,委臣国事,太子和公主更是看重臣。臣……臣愧对陛下,愧对太子、公主。”
李显见他态度如此坚定,顿时手足无措,只得说:“姚相公,你精神不好,不如先回去歇歇,此事再议。”
重润和裹儿都说:“姚相公,你回去再考虑考虑,你走了,这
朝政怎么办?”
姚崇摇头,将奏疏留下,行了一礼,退了出去。裹儿走过去,拿起奏疏,翻看了一眼,递给李显。李显无心看,烦恼不已。
三人散了,路上,重润问:“现在要怎么办?”
裹儿说:“大臣弹劾姚公,意在新法。姚公去了,新法便不了了之,姚公不去,只怕他行事更难。”
“改革真难啊。”重润不禁感慨说。
“利益之争,你死我活,改革从来没有容易的。”裹儿回道。
姚崇回去之后,次日又上一本,请辞相位和户部尚书一职。李显便知强留不得,立刻派人叫来儿女商议。
“你们快想想办法。”李显催道。
裹儿想了想,自荐道:“我来当这个户部尚书,主持新法,本来这事也是我先提的,因姚相公做事老成,又有经验,所以他才接手过去。”
李显忙摇头,说:“姚崇那样的都让他们寻出不是来,更何况是你?不妥不妥。”
裹儿坚持说:“阿耶,你就让我去吧。”
重润说:“阿耶,太宗皇帝像裹儿这么大就当了尚书令,再者有阿耶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