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来——”
莫婤一面高声应下,一面利落地换了身菊纹短襦,又套上了没润的茜色长裙。
扭过头,却见蔷姐儿选了身琵琶襟上襦,还拿出了柜中最惹眼的百褶如意裙,细致地展开裙摆端坐于月牙凳上。
打开妆匣,她甚至照着铜镜,提起青雀头黛笔,揭开个檀蝶鎏金盒,蘸上些盒中央盛着的,约指甲盖大的螺子黛,欲描眉。
古代画眉,可是从娃娃抓起,李商隐写的《无题》就曾这般描绘:“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
因而蔷姐儿画眉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盒螺子黛,据《隋遗录》记载,“司官吏日给螺子黛五斛……出波斯国,每颗值十金”。
蔷姐儿这一小点,约莫要数十两银子,钱算不上紧要,最难得的是购买渠道,连高夫人都无处觅得。
“蔷姐儿,这是从何处购得的,色真正!”莫婤立于她身后,蹭着铜镜盘发,故作漫不经心地顺势问道。
蔷姐儿描眉的手一顿,莫婤见她耳根泛上淡淡红晕,听她细声道:“我不知,托好友买的。”
“你竟还有我不知的密友?”
莫婤故作吃醋,心头已是了然,怕蔷姐儿尴尬,调侃后,便欲移开话头,蔷姐儿却拧过头来,脸上飘着红霞,主动道出此物的来历。
前些时日,王娘子书肆来了个英俊威武的玄衣公子,或是喜这书肆安静,竟成了常客,王娘子观察几日后,见他品性上乘,便撺掇着怕生的蔷姐儿去招呼,欲锻炼她。
蔷姐儿想着日后待人接客,总不能一直躲在莫婤身后,遂存了逼自己的念头,应下了。
忍着心头的恶心,她哆哆嗦嗦走向他,惨白着脸帮着添茶,因着手也颤抖不已,竟让茶水乱溅烫伤了他的手。
“同我要烫伤膏,就是为了他?”莫婤忍不住出言八卦。
“多亏给了他,今日他还用来救人了,都用没了!”蔷姐儿颔首,欣喜又苦恼道,方才进来就遇上了他,因急着进产房帮忙,他们只交谈了两句,但当他自然地同她抱怨时,仍是让她欢喜不已。
从回忆中恍然,见莫婤似笑
非笑地望着她,她脸更红了,却坚持继续讲。
烫了人,她愈发害怕,死死阖上眼,绷紧身子,等着斥责,甚至是拳头相向。但玄衣公子瞧着冷峻,却柔着双眸望向她,温和接过她手中的茶壶,反而涮了个空茶盏,给她倒了茶,帮她平复心神。
他们就这般结识了,之后的日子,玄衣公子每每来时,便在他捧卷的几案旁,放上盏茶,也不故意叫她。
她知他是给她沏的,他不逼她,默默相守的态度,让她放松了很多,起初只敢在他身旁坐上一刻钟,现已能陪他度过大半日。
这螺子黛是他帮他妹妹买的,他妹妹不喜这色,他便转送给了她,她自是不肯白收,幸而近来接生尚有余钱,便咬咬牙问了价儿。
听闻竟要半吊钱,她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心疼,但见他黑眸中映出寡淡的自己,还是没忍住购下了。
听罢,莫婤心中的猜想得到了应证,那玄衣男子定是韦师时。
“诡计多端的男人!”
心头暗叹,见蔷姐儿竟还重视地盘了个多环髻,簪上了镂金棂花,莫婤随意插了两根卷须珠钗,拉着她出了毓麟居。
她们分明是一道出来的,却见韦师时的目光,从始至终只望向蔷姐儿,莫婤哪还有不懂的,拉走与她一样是电灯泡的刘景行,同他一道立于墙角吃瓜。
“韦公子还有妹妹?”不动声色地往蔷姐儿处瞥,她嘴中八卦得很自然。
“他哪儿有妹妹,他们一家子带把儿的,连胞姐都无。”刘景行也是个好吃瓜的主,一时看入了神,顺嘴秃噜了出来。
方说完便暗自懊恼,说实话是对的,兄弟就是用来两肋插刀的,只是他不该说得如此粗俗,什么就带把儿的啊!
龌龊!
见莫婤脸色未变,他方松了口气,一拍脑袋,暗自埋怨自己,光惦记兄弟的大事,怎把自个儿的姻缘忘了。
想到这儿,忍着脸上的热意,他僵着身子,轻轻扯了扯莫婤的衣袖。
莫婤看戏正兴奋得紧,灿笑着回首。
二人因低声吃瓜,头靠得近,她如夏花般璀璨的笑靥,骤然撞进刘景行的心口,原本脱兔般乱跳的心,轰鸣响彻耳畔。
“哥哥,怎么不走了?”
观音婢见前头的兄长忽而驻足,追上两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第87章第87章第87章
“哇——哎——”
观音婢忍不住低呼,本是惊叹,见兄长冷着脸望过来,忙装模作样地转成了唉声叹气,还又踮起脚,偷摸探出小脑袋,再往巷子里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