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是是是,是她想占你便宜,哈哈哈——”
年终会议极多,公务繁杂,韩越的下班时间越来越晚,需要楚慈来接的次数也越来频繁。后来他的司机就早退成习惯了,每天都是那辆银色600静静停在军委大院街道对面,连单位里人都时有风闻。
然而没人在韩越面前多说什么。第一韩越的脾气并不算好,第二知道楚慈的人,都不会不知道他一系列复杂而血腥的底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每天都要出门,楚慈的气色好了些,不再是刚做完手术那苍白憔悴的模样。某次晚上去迟了,韩越问起来,才知道他在来之前竟然先自己开车去公园散了会儿步,还专门买食喂了鸽子。
这在以前,是他从来提不起兴趣去做的事情。
有时候他们回家晚了,楚慈也会下个面条包个饺子什么的,有时候就出去吃。那家烧烤店再没去过了,韩越倒是想去亮一亮自己的正室地位,楚慈却浑然不知,只觉得万一又喝人家小妹的私茶多不好,因此执意不肯。
他们有时候去高档地方吃晚饭,有时候也去街头巷尾吃馄饨面。吃完出来顶着北京冬天凛冽的寒风往停车处走,韩越便把楚慈的手拉着揣到大衣口袋里,暖烘烘的干燥又舒适。
有一天韩越去军区科研所开会,晚上出来的时候因为急,没换上常服。只见他里面是军装,外面却套着敞开怀的白大褂,从台阶上小跑下来时衣摆在风中飘动,然后穿过大街来到车窗前,话还没来得及说,便先浮现出笑容来。
他结实的脖颈从衣领中露出来,皮肤带着军区凛冬的干裂,但那个笑容却在浓黑锋利的眉眼中,显出温暖而刚硬的俊朗。
楚慈竟然有些发怔,直到韩越笑着问了一句:“今晚上哪儿吃?”
楚慈这才回神,下意识调转开视线:“家里炖了牛腩下面。”
韩越从车窗外伸手,在他脸颊摩挲了一下,才转到副驾驶那一侧裹着寒风上了车。
那天他们对坐在桌前,餐厅里亮着温暖的黄灯,外面冬夜的呼啸从窗外模糊传来。韩越在温热的白雾中挑起一筷子牛腩面塞进嘴里,含混道:“跟你说个事。”
楚慈正往汤里加胡椒粉,闻言抬起眼睛。
“我最近得回去上学。”
“咳!咳咳咳……上什么学?”
“组织推荐,国防大学。”韩越一本正经道,“硕士研究生管理专业。”
楚慈捂着嘴放下筷子,用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韩越许久,仿佛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原地抽芽长成了一朵喇叭花。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问:“你本科毕业了?”
“说什么呢!本科不毕业我早被打死了,还能回去部队?”
“……怎么毕业的?”
韩越立刻就不满了:“你那是什么口气,不信任我?我看上去不像大学能毕业的人吗?想当年我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刻苦念书,四六级全部一次性低空飞过,学校调出考场监视录像研究了三四次都没发现我有任何作弊行为……”
“学校也挺不信任你的啊,”楚慈感慨道。
韩越迅速板下脸。
“对不起我错了。”楚慈诚恳道,“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想回去念书,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越这才勉强哼了一声表示谅解。
“最近部队风头不好,几个老头针锋相对,搞得下面人都很紧张.前两天我跟一个老头吃饭,他建议我避开一段时间,最好找个温和委婉的借口,我就想起你以前念在职研究生的事情了。”
“然后我就稍微提了提,组织立刻把我的名额推荐给了学校……这事应该差不多是能办成的。”
楚慈开始念在职研究生是评职称之前,遇见韩越后,仇人的弟弟整天在自己眼前晃,肯定就没心思念下去了。然而韩越对念书这件事却有种本能的肃然起敬一一源自于一个资深学渣对学霸的天然敬畏;于是在他的半强迫半鼓励之下,楚慈以高分修完了硕士课程。
楚慈半张着嘴无声点头,心说你也有这一天。
韩越却喝了口汤,片刻后道:“其实……我也想问问你,想不想去考个博啥的。”
“……啊?”
“我看你每天在家,好像也挺愿意学习的。再说虽然我去念书只是走个过场,也未必能拿学位证,但肯定占用工作之外的时间和精力,到时候老放你一个人待着,也挺不好的。”
楚慈沉默了一会,房间里只听见窗外大风摆动树杈的声音。
“你不是不喜欢我跟外人过多接触?”半晌他问。
“以前很多事情我不懂,咱俩磕磕绊绊的,出了很多问题。后来你回到北京,做了手术,身体非常虚弱,我就算有这份心也没那个胆冒险。”韩越神情有些微微的无奈,叹了口气说,“一一但如果现在问我的话,我还是希望咱俩能在一起,建立一个健康积极、彼此信任的关系,好好过普通人的日子……我感觉你其实还是挺想继续深造的。”
“你要问我是不是百分之百乐意,这个不是重点。但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就希望你知道这一点。”
楚慈垂下眼睛,盯着餐桌上木质的纹理,目光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拿起筷子,淡淡道:“再说吧。”
楚工程师看上去风淡云轻,然而时间却不容许他再考虑很久了。他硕士拿的是本科母校学位证,考博自然也不会选择其他学校,而那个学校的申请截止就近在一个月之后。
韩越每天不动声色,小心观察,终于某天在楚慈书桌上发现了一本藏在文件堆里的理工科考博教材《自然辩证法》。